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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她講了那段過去,講的很慢,事實上,我一直希望——等我講完或沒講完,她會忽然醒悟過來,跳起來跟我說,“嘿,真巧,那個女孩是我呀。”

  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像是徹底忘記了這段過去一樣,沒有任何反映,只是在最後,她笑著說,“怎麼有人比我還傻。”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記得,或者真的忘記了,或者沒有意識到我說的是她,或者……她早知道了,只是在假裝……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了,我已經將心底要說的都說了,雖然遺憾,但畢竟已經過去了,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要一直陪著她,分享她的開心與不開心,陪著她度過那些糟糕而讓人悲傷的日子,送她回家的時候,我將煙盒子遞給她,給了她兩個選擇——不管怎樣,至少她都會想到我了。

  若沒有後來的那次意外,或許我們便一直這樣慢慢的相處下去,不溫不火。

  那日章源源的情緒十分激動,她給我打了幾十通的電話,我當然都沒接——事實上宗晨教的那幾招挺有用的,她好像是真的死心了,不過忽然這樣,讓我有些迷惑。

  後來給我打電話的是宗晨,他低著嗓子讓我去一趟他的家,聲音里透出厚重的疲憊,我還以為是章源源將他搞得不安寧。

  到了他家,章源源果然也在,紅著眼坐在沙發邊角上,一直抽泣著,我用眼神問宗晨是什麼狀況,他淡淡的說了句,“她家的人希望她能早點結婚,畢竟她父親身體不大好……逼的很緊,差不多已經定下人了。”

  我愕然,竟然還有這個樣子的……

  我舔了舔唇問,“那人,不會是你吧?”

  宗晨很難得的笑了,說笑也勉強,只是扯了扯嘴角,我看得出他真的很疲憊。

  “我也試過,可惜不行……”他停了下來,輕輕的咳了幾聲,接著說道,“事實上,母親身體不好,我等回英國了……我希望,能儘快解決這邊的事。”

  “怎麼解決?”我攤手,“叫我娶了她?”

  他漠然的看我一眼,“當然不是。我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和她徹底的好好談談,該怎麼樣怎麼樣。”

  章源源的聲音驀地大了幾分,看向宗晨的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我就奇怪了,一個章源源值得他如此勞心?或者,他真的對章源源的表姐余情未了,愛屋及烏。

  “你們談吧,我出去買些東西。”宗晨眉頭深深的皺著,神態極不自然,似乎忍著什麼痛楚,我看了一眼章源源,不禁無奈,她就沒點眼色?連這種事情也要來麻煩別人。我嘆了口氣,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好點了根煙,想著怎麼說好。

  “我說……你別哭了,我對你……真的沒什麼想法,再說我們相處時間也不久,感情也沒深到這個地步啊……”我亂扯一氣。

  她梗咽著沒說什麼,門鈴剛好響了,便站起身來去開門,我以為是宗晨,後來又覺得不對,他自己應該有鑰匙的——竟然是簡淺。

  我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這可是宗晨的家,她為什麼來。

  她進來時顯然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我心裡也覺得不妙——其實簡淺挺聰明的,看似什麼都不說,但心底早就將一些事情看透了,我心裡開始發毛,我欺騙她的事,若是被知道了,也不知會怎麼樣。

  她淡淡的看了屋子一圈,問:“宗晨呢?”

  她的神情看起來有點著急,似乎是專程過來看他的,我輕哼著回答了她。

  當然,沒過多久我便知道了怎麼回事,原來宗晨不小心被她用開水燙傷了,我心情釋然,也許她只是感到了內疚。

  再後來我跟著章源源走了,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但大致也猜得出來,宗晨走了,又去了倫敦,而簡淺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日之後,她的眼神忽然就平靜了,像是放下了什麼。我看得出,她試圖在徹底的忘記過去,重新生活——如果宗晨的意圖是這樣的話,那他做到了。

  只是,這樣的簡淺,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一夜之間,她忽然淡泊寧靜了,但也失去了某些東西。

  也許是成長,我很高興自己能陪著她一起走過這段日子——儘管一開始她並不理睬我,或許是我的欺騙讓她覺得受到不公平對待。

  不過這也沒什麼,我說過了,簡淺是個好哄的人,我有段時間天天賴到她的家,久而久之,也不知在哪一天,她就厭倦了當我是透明人的日子。

  如果到此——那一切也都還好。她在忘記,宗晨淡出,而我慢慢走進她的生活——包括簡伯伯,我很確信他已經把我看成了女婿。

  如果簡淺沒有去北京,如果08年沒有那場雪災,機場沒有被封,又如果,她沒有遇到宗晨,沒有發生那場車禍,那一切都如常——可惜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與宗晨之間的愛竟然是那麼濃烈,濃烈到我已無法再袖手旁觀——那幾日簡淺的痛苦與茫然,讓我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

  我趕到江蘇醫院的時候,還不能消化那個信息,車禍,原諒我,我一直擔心的是簡淺,我怕她出事,不單單是車禍造成的,還有她的心臟,我一刻都無法停止想像。直到看見她完好無損的坐在那裡,我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可我事實上,她並非完好無損,我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生氣,我真懷疑,要不是她擔心宗晨而努力撐著,或許她早就暈過去了。

  她的臉看起來蒼白極了,沒有一絲的血色,真的,慘敗的嚇人,兩眼茫然而空洞,就像丟了魂。她的平靜讓我害怕,我害怕那表面的平靜下,翻湧著強烈的波浪——一旦宗晨發生了什麼,那點波浪足以摧毀她。

  我迅速掏出隨身帶的藥丸,鎮定,預防作用的藥片,又倒了杯水,遞給她。她的眼神穿過杯子看著我,似乎不能明白我想幹什麼,好像我拿著杯子給她吃藥是一件愚蠢之極的事情,她搖搖頭,拒絕吃藥。

  我什麼都沒說,用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將藥丸用力塞了進去。她努力咽了咽,沒喝水就吃了下去。

  簡伯伯在一邊走來走去,他擔心簡淺,也擔心宗晨,過了會,他囑咐我看好她,便去找宗晨的媽媽說什麼了。我關心不了那麼多,宗晨只能交給這裡的醫生,而我要看好的是簡淺。

  到了吃飯時間,她一動不動,一點都沒有起身的跡象,車禍是早上發生的,那麼她已經餓了一天了,我不得不再次用強,也不試圖說服她了,直接將她拉了出去。

  她勉強吃了半碗飯,出來時,她忽然停了下來,腦袋靠在我的胸前,聲音輕似耳語,她一遍又一遍的問我:“你是醫生,你說宗晨會不會有事,會不會?”

  手術一直進行到晚上九點,簡淺著了魔似的,在手術室前走來走去,一邊低聲念念有詞,我鬆了口氣,至少比之前那樣好多了。

  宗晨被轉移到觀察室,外傷已處理好,無大礙,心率也穩住了,主要看接下來有沒有什麼併發症與內傷損傷。

  不過這個結果對我們大家來說,已經夠好了。

  宗晨的母親坐著輪椅,身體也不太好,他的父親一直沒有出現,只來了杭州的一些親戚,她一直沒有理會簡淺——如果她講事故原因歸咎於簡淺,那是不公平的,我感覺不止這麼簡單。

  簡淺看完宗晨出來時臉色白的不像話,就跟個鬼似的,失魂落魄。我帶著她來到了醫院旁邊的酒店,半夜我睡不著出來抽個煙時,正好看見她也出來抽菸——我送她的那些,她抽的很兇。

  宗晨依舊昏迷著,簡淺的情緒好了一些,吃的東西也多了,但大多時候,她都在發呆,不知想著什麼,久了眼角就泛紅。

  我無法安慰什麼,也安慰不了。她的樣子讓我很擔心,而我能做的,也只是督促她按時吃藥進食。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她忽然不見了人影,醫院沒有,酒店也沒有,照理來說,這個時候她不會出去的,這讓我很擔心。我沿著醫院附近的路,找過去,沒有沒有……我要瘋了!

  簡淺也瘋了,宗晨也瘋了,這世界都瘋了。

  我最後找到她了,在一個酒吧里,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吸菸,喝酒,如果她再繼續這麼糟蹋身體的話,我真的不敢想像……要是宗晨真的……簡淺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背著一直胡言亂語的她回去,心頭像是沉甸甸的壓著一塊石頭。她的“酒後真言”沉重的讓人無法呼吸。

  她半醉半醒的指著我說:“衛衡,你別犯傻了行不行?以前那個影子,早就該丟掉了,那算什麼啊……現在的呢,呵呵呵,你看看我,看看我!你怎麼會喜歡這樣的我,算了吧,醫生,反正……遲早都是要死的……就讓我一個人,也省的拖累誰……”

  原來她一直都這麼想的,就算再怎麼樂觀再怎麼努力生活,她的內心深處,總是藏著一個這樣的魔鬼,她在害怕,也在逃避,宗晨的車禍讓她更加直接面對了死亡,喚醒了她一直逃避的那個念頭……

  我直到此時才真正明白她的打算——原來不管她在意誰,迷戀誰,她終究是拒絕與別人一起共度人生——也許有個例外,那就是宗晨。

  更讓我震驚的還在後面,當她斷斷續續的提起那個名字時,我忽然將什麼都聯繫起來了。

  張筱——章源源的表姐,死亡……捐腎……那麼,簡淺一心想要捐腎的對象是張筱,也就是宗晨之前喜歡的那個女孩?

  我的腳步越發沉重,這個秘密就像鉛塊,讓我挪不動步子。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已經有了解釋。

  太糊塗了,這班人,一個比一個糊塗,一個比一個傻。

  但是,張筱怎麼會是簡淺的姐姐呢?那個時候,我聽到她明明說是要救自己的姐姐,也有道理,不是親姐妹,腎源合適的概率實在太小——但怎麼會是親姐妹?!

  但此時的我已經沒有精力再想那麼多了,我消化不了那麼多的信息,也不想消化,眼前的我,只希望平安,每個人都平安。

  也是這個時候,我忽然什麼都不想了。宗晨與簡淺之間那麼強烈的情感存在,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許對她最好的,最適合她的,並不是一個懂得一切的醫生,而是一個能讓她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人。這場事故,也許是宗晨與她之間改變的契機——我對自己說,就當給三個人一次機會,如果他們可以走到一起,那麼我無話可說……如果不能,我相信這是上天給我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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