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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崢跟被人踩了尾巴似地跳起來:“你還真打算過去?!”

  江可舟停下腳步,扭臉看著他。

  通常他這麼看著人不說話的時候,都是要生氣的信號。可是葉崢正是心裡沒底的時候,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已經做出了決定,頓時如一腳踩空般變了臉色。他煩亂之下難免失察,語氣也和善不到哪裡去:“我不會放你走的,想都別想。”

  江可舟的目光一下子冷了。

  難以名言的牴觸與這些天來的懷疑疊加,迅速發酵成洶湧而來的怒火。

  “葉崢,我不是你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他連名帶姓地叫了葉崢的名字,冷笑一聲,“你已經關了我四年,現在還打算繼續關我一輩子嗎?”

  葉崢愕然怔住。

  話一出口,江可舟就知道自己說重了。

  他的怒火比煙花還短暫。葉崢的神色猶如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將他從被沖昏了頭的恍惚中澆醒。一時間江可舟滿心全是茫然,失控的感覺在腦海里縈繞不去,胸口後知後覺地傳來窒息的鈍痛。

  剛才那一瞬間他陌生得甚至不像自己。

  “對,對不起……”他慢半拍地意識自己的尾音和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抱歉,我……”

  葉崢回過神,連帶著一起上線的還有剛才裝死的智商。他也是急昏了頭,才話趕話地跟江可舟吵起來。現在想想簡直幼稚得丟人。他堂堂一介霸道總裁,想留住江可舟有無數種方法,橫豎人已經是他的了,多得是時間慢慢培養感情,犯得著跟個炮仗似的點火就炸嗎?

  他再去看江可舟,發現他臉都白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啊。”葉崢哪捨得真跟他生氣,一把將人摟進懷裡,指尖掠過他濕潤的發梢,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後頸,另一隻順著脊柱慢慢往下捋,“被罵的還沒說什麼,你這個發脾氣的倒先哆嗦起來了,這都是什麼事。”

  他低頭湊近了江可舟的側臉,在鬢角上輕輕吻了一下:“乖,不氣了。來,抬頭看看我,誰家夫妻還沒吵過兩句嘴,有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江可舟不肯抬頭,忍著突然上涌的淚意,把眼睛壓在他肩頭上。

  “喲,不好意思了?”葉崢忍著笑哄他,“怎麼這麼可愛。”

  今天老闆叫他到辦公室提起這件事時,江可舟已經態度明確地表示了拒絕。除去未來有轉行的打算外,也考慮到與葉崢的關係。這輩子第一次愛上一個人,甘甜與惶恐各占半壁江山,他既不知該如何表達,又難以識別對方的的表達,只好把對方傾注的一切情意都一股腦收下,每個字都掰開了揉碎了細嚼其中的滋味。

  在腦電波頻率對不上、無法跟著感覺走的情況下,這是個耗費心力的笨方法。然而人的情緒哪裡是短短几個字就能涵蓋的?愛情里也未必全都是正面的東西。

  葉崢深藏不露的獨占欲與控制欲,稍微按捺不住冒出一點,立刻就能將他的情緒推至失控。

  他的憂懼藏得很好,怕給人添麻煩似的,不注意觀察看不出來——只除了這一次。好在葉崢發現得早,嘴上不說心裡有數,及時採取補救措施,趁著假期把這死宅團吧團吧塞進車裡,拉走散心去了。

  五月S市電影節開幕,葉崢提前收到頒獎晚會的邀請函,正好趁此機會帶江可舟出來玩,權當公費旅遊了。

  兩人提前一天飛到S市,落地便有分公司安排好的人接待。來之前嚴知行已跟這邊負責人打過招呼,提醒他們這次來的不光有老闆,還有未來的老闆娘。替他們開車的是個比江可舟還小一歲的小年輕,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老闆娘”,嚇得說話都不敢大聲,看他的眼神微妙得難以形容,既敬畏又好奇,差不多就像車后座上坐著一隻國寶大熊貓……

  不,是兩隻。

  下榻處在西華盛景酒店,嚴知行將兩人送上樓,又跟葉崢確認了明天的行程。他有意拖延了一會兒,趁著江可舟去洗手間,才壓低聲音跟葉崢交代:“葉總,我剛才在大堂看見了言嘉先生的助理,他們有可能也在這裡住。”

  完整的調查報告只有葉崢和王松聲兩人看過,嚴知行不知內情,但能隱約猜到一點。然而他提醒葉崢,純粹是怕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起碼江可舟是知道這倆人千真萬確有過一腿的,恐怕言嘉也早就知道江可舟的存在。平日裡見不到還好,萬一不巧真當面遇上了,誰知道兩人會不會撲上去撓花對方的臉。

  葉崢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怎麼哪都有他?”

  “言嘉先生提名最佳男主演,也是目前最大的奪獎熱門,”嚴知行聽見裡間傳來的腳步聲,語速飛快地說,“總之您和江先生出門時要多留意些,酒店裡外有不少記者。”

  “我明白,辛苦你了。”葉崢抬頭迎上走進客廳的江可舟,霎時間跟換了張臉一樣,眼角眉梢籠著溫柔之意。他懶洋洋地微笑道:“走,帶你去吃飯。”

  有了嚴知行的提醒,葉崢帶人出門時低調小心,記者們忙著蹲守明星,他們兩人倒不怎麼引人注目。只是晚間回酒店路過大堂時聽見一陣騷動,兩人走的是VIP電梯,江可舟只來得及匆匆一瞥,距離太遠什麼都沒看清,料想是哪個當紅明星入住,才引得記者粉絲這麼興奮。

  頒獎晚會預計八點開始,下午四點就要開始準備。葉崢原本想帶江可舟一起過去,被他以懶得去人堆里湊熱鬧為由無情拒絕。沒人陪的葉總只好氣哼哼地自去梳妝打扮,決心今夜艷壓群芳,讓某些人看得見摸不著,後悔不死他。

  江可舟抱著手臂站在門邊,光明正大地偷看他換衣服,還特別壞地給他鼓勁:“加油,你是最美的。”

  五點,兩人叫酒店服務,在房間內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五點半嚴知行準時來敲門,葉崢低頭在江可舟唇角輕輕一吻:“我走了。如果一個人出去別走太遠,等我回來。”

  “好。放心。”

  江可舟對這種婆婆媽媽的絮叨有種別樣的寬容。小時候不知珍惜,等長大後懂事了,卻再也沒有人會這麼念叨他了。而今他縱然練就了一身水火不侵的“銅皮鐵骨”,可被人放在心裡的這一點滋味,依然足以溫熱那些經年沉寂的風霜。

  六點半,葉崢到達主會場。瑪莎拉蒂車門打開,他一身筆挺西裝,寬肩長腿,身材好得像男模,站在一眾明星里氣勢懾人。閃光燈亮成一片,葉崢臉上未見笑意,矜持冷淡地朝記者團們頷首示意,在數名保鏢的簇擁下快步走入會場。

  有人喃喃道:“氣場真足啊……這模樣不混演藝圈可惜了。”

  “別做夢了,”旁邊人笑道,“人家西華葉家二公子,有錢有勢,犯得著靠臉吃飯嗎?哎,來了……快快,言嘉來了!”

  言嘉的形象比葉崢親民得多,自始至終都是微微笑著,四面鏡頭包圍下五官沒有半點瑕疵,隨便拍拍,都不用修片,完全可以直接拿出去發宣傳通稿。

  七點,嘉賓陸續入場。

  江可舟打開電視,看起了新聞聯播。

  葉崢在休息室里刷微博,門板響了兩聲,他揚聲說“進來”,嚴知行匆匆推門,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葉崢訝異地抬了抬眉梢。

  “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隨手放在柜子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江可舟把電視調成靜音,伸手夠到手機,發現是個沒有標記的陌生號碼。

  他盯著那串數字,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它。

  “你好,哪位?”

  江可舟曾在電視網絡等各種平台好多次聽到過他的聲音,卻是第一次直接通過電話與他交流。真人嗓音跟他從前聽到的都不太一樣,充滿磁性,咬字清晰,並不如他的人一樣優雅內斂,反而隱隱有種銳利的意味。

  “江先生,你好。我是言嘉。”

  江可舟張了張嘴,震驚得沒發出聲來。等他回過神來準備開口問言嘉找他什麼事,突然聽見他在電話那頭說:“葉總,晚上好。”

  江可舟頓時愣住。

  葉崢聲音不高,但房間裡很靜,所以江可舟清楚地聽到他說:“找我什麼事?”

  言嘉和江可舟至少明面上素不相識,私下裡恐怕瀰漫著只有當事人才能聞見的火藥味。對方先打電話給他,再把葉崢叫來,讓他旁聽兩人談話。是打算向他披露一下兩人的感情史?還是要給他上演個電話版舊夢重溫?

  這算什麼,挑釁嗎?

  “我打算年底跟公司解約,”言嘉語氣平靜地說,“特意請您過來,知會一聲。”

  “解約?可以。”葉崢道,“改天帶著你的經紀人、拿著合同到我辦公室來談。沒有為這種破事讓老闆親自來找你的道理,還有別的事嗎?”

  言嘉似乎嘆了口氣:“看來你是真不在乎啊……那麼去年聖誕節晚上的綁架案呢?這個話題能讓你停下來,聽我說兩句嗎?”

  插pter 37

  葉崢以沉默示意言嘉繼續說下去。

  “當晚參與綁架的兩人已經失去聯繫,那位韓先生看樣子也吃了好大一頓教訓。葉總那麼看重您的意中人,想必早已查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吧?”

  葉崢八風不動地道:“想說什麼就直說,我討厭別人對我用反問句。”

  “好,那我就直說了。”言嘉嗤笑一聲,“你一直在懷疑我,因為聖誕夜當晚我跟他在走廊里打過照面,對嗎?”

  “話別說的那麼滿,”葉崢嘲諷道,“否則看起來像不打自招。你要是再扯著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在這裝模作樣地喊冤叫屈,我就不聽了——沒這麼多美國時間陪你背劇本。”

  葉崢總是這樣,天生的控場者。其他人無論怎麼賣力都無法主導整場對話的節奏。他永遠強大而遊刃有餘,言嘉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摸清了這個人的弱點和軟肋,可當他把這些捏在掌心裡,不管是小心翼翼地討好還是洋洋得意地示威,卻只能得到他“有事說事沒事滾一邊去”的漠然表情。

  這個人仿佛天然生就一副鐵石心腸,哪怕世界在他眼前傾覆,也換不來他略帶溫度的一眼。

  言嘉認識他七年,被他一手捧到現在的位置,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葉崢的感情觀會不會根本就是個色盲,分明的是黑白,其他人全是灰色?

  到底有沒有人在他眼裡是彩色的?

  後來他聽說葉崢在會所買下了一個普通人,那時他沒當回事,以為葉崢只是一時興起嘗嘗鮮。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言嘉發現的葉崢需要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他身上出現了一種近似於“人情味”的東西,氣質意外地平和下來。黑白灰的世界仿佛在一點一點變得明亮,可葉崢的視線依舊不會長久停留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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