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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伺候的太監一瞬間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在皇帝沒允許之下,聽其他人的命令。可想到平日,皇上也對國師言聽計從,幾個太監行了禮,退了出去,把門關緊。

  “怎麼了,又發脾氣?”國師把硯台撿起,放回了桌上。

  長慶帝見他來了,才軟了脾氣,道:“這群老頭,我不給糧,一個一個開始鬧,我給了,他們又鬧。每天煩得要死。”

  “他們不是每天都這樣嗎?”國師坐到了椅子上,抬頭看著長慶帝,“關鍵是你相不相信你的決定。”

  “朕、朕當然信了。”長慶說著卻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你派去的那個人,不是說軍中糧糙充足嗎,既然充足,你又在怕什麼?”

  長慶帝想到那個人回的奏摺,言說軍中糧糙充足,士氣大振,不日可破敵軍,可他又收到了陸沉的副將另一封奏摺,與前截然不同。

  長慶帝這麼一沉默,國師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悠悠道。

  “背著上級長官,私自向朝廷另書奏摺,此等行為,皇上不曾與他問罪,便是皇上仁慈了。”

  “對對對!”長慶帝像是突然為自己的行徑找到藉口一般,雖然他的心底仍有猶疑。國師見不得他猶豫不前的模樣,拖著他的衣襟,拉向自己面前,長慶帝差點便摔在他身上。

  “你在猶豫什麼,我還會害你不成,毀了這一切,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長慶帝低下頭,想,是呀,對他又沒有好處。

  國師呵呵笑了起來,噴出的氣息落在長慶帝的脖頸上,叫他全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蠢貨,國師心裡想,當然沒好處,我只是喜歡亂糟糟的一切而已,面上卻不露絲毫。

  “我和你說過什麼?”

  長慶帝眼裡露出幾分迷茫,才答道:“我要敬你、愛你,你會永遠站在我的身邊。”

  “只有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國師把他壓入懷裡,呢喃道,“只有我會愛你。”長慶帝伸出手,圈住了國師,埋在國師的懷中。

  只有他,只有他。

  從七歲開始,就是這樣。

  ————————————

  從青州一路往北,地勢會越來越高,沿途是大北邊的大雪山發源的汀江。汀江自北朝南,因地勢原因,水勢頗大,一路奔騰,匯入清河,是清河的一條大的支流。

  玄深站在崖邊,往下探去,汀江的波濤聲排山倒海,從地下逸散上來的水汽撲面,空氣中濕濕的。

  玄深望著那大河,越看越覺得熟悉,竟不知不覺地往前又挪了一步,那崖上咕嚕咕嚕滾了幾顆石頭下去,玄深才驚出一身冷汗。

  沈清正套著馬,一扭頭才看到玄深竟半個身子都要探出了崖外,沈清連忙把玄深給拖了回來。

  “你小心點兒。”沈清提醒道。

  玄深答應著,卻仍不由自主往身後看去。

  “這水是往青州去的嗎?”玄深踢起一個石塊,石塊墜入江中,無聲無息。

  沈清往前走了幾步,崖上有碑石,題字汀江。

  沈清答應了一聲,這崖可真夠深的,若是人不慎跌入,落入水中便罷,若是撞上凸起的石壁,幾乎無生還可能。

  沈清又提醒了一句。

  “莫往那去,太危險了。”

  玄深才縮回了馬車裡,迎面被沈清拋了張毯子悶頭悶腦蓋住。

  “馬上要下大雨,待會兒又要降溫,你蓋著。”

  沈清坐在馬車頭,抬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有些焦慮,烏壓壓的雨雲仿佛眨眼間就要倒下來。差不多便到傍晚了,這種天氣待在野外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越往漠北軍營靠近,附近的鄉鎮越少,起先還經常能看到村落,趕著馬車走了三四日路程後,才少有人煙。

  “吁……”

  沈清停下馬車,忽然見得不遠處似乎有城牆圍起的小鎮,他露出欣喜,駕起馬車向那邊駛去。

  沈清下了馬,沒讓玄深下來,他上前和守城人交涉。

  守城的士兵上下打量著沈清,閒談一般問道:“看起來不是本地人,往這個方向是去軍營?”

  “呵呵,是去看我阿哥。”沈清回答,“我阿哥當兵,家裡人吩咐我去給他送些東西,軍營里不是苦嘛。”

  “是嘛,這車上還有誰?”士兵語氣意味不明。沈清塞了一吊錢過去,只說是家裡小兄弟。

  “快下雨了,趕快進去吧。我們這裡客棧打烊早,你得快點了。”士兵收了銀錢,臉上便和悅了起來,盤算著這點兒錢晚上能喝多少酒。他們這地方,鳥不拉屎尤其偏僻,難得有點進項。等存了錢他也要再走動走動,該挪個地兒活活了。

  “再問問小哥,這客棧怎麼走啊?”

  “直走到頭,抬頭就有招牌!”士兵打了打哈欠兒,坐了下來,看也不看沈清一眼。

  沈清謝過之後,回了馬車進了城,玄深帶來的棗紅色大馬聽話地跟在後面。

  這小鎮空曠的很,沈清趕著馬車,悠悠走著,街上竟沒看到多少人。颳起的大風把兩邊房子門前掛著的東西吹得東倒西歪,沈清猜測,也或許是要下雨,路上的人才這麼少。

  小鎮的確不大,十分鐘就到頭了,沈清下了馬車,抬頭看,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四個大字,吉祥客棧。看來就是這家了。只是這客棧竟然早早就閉了門。

  沈清只好跑過去,敲了老一會兒門,才有人慢悠悠地來開門。

  “別敲了,別敲了,老婆子我來開門了。”隔著門板,沈清聽到一個老嫗的聲音。

  然後就見從門板後面探出一個小老太婆,張著嘴,打量了沈清幾眼。

  “來住店的?”

  “是……”沈清正說著,呼啦一聲那大雨就一股腦從天上倒了下來,當時沈清淋了個透心涼。

  “阿嫲,能快點兒嘛,下大雨了。”

  “行嘞。”小老太婆這才打開門,又問了句,“那馬車是你的吧。”

  大雨打得沈清睜不開眼睛,他連連點頭,這雨都下成啥樣了,這老婦人可一點兒都不著急。

  老婦人這才招呼了一聲身後幾個壯漢過來,把沈清和玄深放了進來,馬車從後門領了進去。

  這可真是幹活一點兒都不慌不忙的小老婆子,沈清換了濕衣服,坐在大廳里,抱著店裡小二熱好的馬奶酒想道。

  這小鎮靠近漠北,生活習俗已和陳朝幾乎完全不同,和匈奴倒是挺相似的。沈清呷一口馬奶酒,這東西他可真喝不慣。

  玄深卻是喝得很開心,啜一口,吃一口餅子,顯得享受得很。

  “你們這是往軍營去呀。”大廳里生了火堆,老嫗也坐在一邊烤火。

  “是呀。我阿哥在軍營里,我倆給他送點東西。”沈清還是用的這理由。

  老嫗深以為然,“是了,是了,那軍營里是苦的很,以前就老有士兵熬不住軍營的苦,偷跑到我們鎮上喝點小酒什麼的。”

  “這裡離軍營很近?”沈清原本預計還需要兩三天才能到軍營。

  “近呀,騎馬往那邊山上的小路翻山過去,半天就能到望南關。”老嫗說著,很是驕傲,“我們這兒可是方圓數十里唯一的鎮子了,你再找都找不到第二個。這附近的山腳下,人家是有的,不過都是一戶兩戶,不成氣候。也就我們這裡算大點兒了,所以呀,附近的人要買些什麼東西,都往我們這裡,平時鎮上可熱鬧。”

  “是嘛,謝謝阿嫲。”沈清道了謝,尋思道,莫不如明天停了雨,他和玄深二人騎馬往小路走好了,早點到軍中,早點完成任務也好。

  “玄深,玄深。”沈清拍玄深的肩膀,他又不知道怎麼就走神了。

  “沒什麼。”玄深回答,他就是覺得這裡也挺眼熟的。

  第40章

  皇宮深處的藏書閣里, 一排排書架排列得整整齊齊。

  國師遊走在書架與書架之間,他的腳步很輕, 連灰塵也不帶起一點。走到某個架子下面,國師笑了笑,彎下腰向里看去,一個九歲左右的小孩正縮在書架底層,身後幾本書被推倒在地。小孩驚恐地抬頭看著國師, 國師笑著把他扯著後衣領拎了出來。

  國師放開他, 那小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國師喊:“小皇叔?”

  被喚作小皇叔的是上一任皇帝洪熙皇帝的小兒子,出生時, 他老爹早死了幾個月, 他母妃生產完之後也歸了西,留下這可憐見的小孩。沒爹管, 沒娘疼,就是一棵長在會吃人的深宮裡頭一棵小糙,能不能活就看自己努不努力了。這小孩, 甚至他皇兄做了皇帝,連原本的名字一天都沒用過,就要因為避諱,改成了什麼烏信。

  嘖嘖,這名字,難聽死了。

  烏信皇叔結結巴巴答話:“國、國師好!”

  烏信皇叔在宮裡最怕的人就是國師了,連他的皇帝哥哥也只能排在第二。好多太監宮女多說, 國師他、他會吸人精氣。烏信皇叔挪著屁股往後躲,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他要來吃我了嗎?

  “哎,你跑什麼跑,我還能吃了你不成?”國師白皙的手指上留著長長的指甲,他的指甲在烏信臉上輕輕地擦過去,“你和你母妃可一點兒不像,倒有兩分洪熙的樣子。”

  烏信細長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就不害怕了,還沒有人和他說過他母妃和父皇的事情呢。他爬到國師的腳下,“國師、國師大人見過我母妃嗎?”

  “當然見過,你母妃啊,當年也是宮中最漂亮的幾個女人之一,可惜呀你沒得半分她的長處,倒隨了你父皇。”國師說著,話頭一轉,又道,“不過也不錯,至少會是個美人胚子。”

  “我是男子漢,怎麼能用……能用美人胚子形容?”烏信紅著臉,覺得很丟臉,他也是讀過書的,美人胚子可是用來形容漂亮女子的。

  “呵呵,外面都傳洪熙是英俊皇帝,你還當真以為是如此了嗎?”

  烏信看著國師,疑惑。

  “那是給皇帝面子,說的好聽,其實,你老子他就是長得太女氣,不好意思讓天下人知道,怕別人說他沒威嚴,才扯了張英俊的遮羞布遮遮,懂了嗎?”國師難得耐著性子和個不懂事的小孩說話。

  “國師你也很好看。”大約是和國師說了一會兒話之後,烏信不大怵他了,竟大著膽子對國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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