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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小太監連忙把長慶帝扶到床上去。

  長慶帝坐在床沿上,散開的頭髮凌亂地隨處擺著:“打雷了?”

  “回皇上,是的。”這守夜的小太監沒來多久,還沒品出長慶帝的性子來。小太監心裡有些發憷,臉上卻很是鎮定地笑著,“久旱逢甘霖,這雨呀,定是皇上福氣帶來的。”

  長慶帝不答話,小太監好似自言自語般,怕多說多錯,乾脆就閉上了嘴。屋外雷聲滾滾,殿內卻靜得可怕。長慶帝不說話,小太監也不敢亂動。長慶帝的雙眼被長發遮住,只從fèng隙中能窺見半分。

  “你去,去把國師叫來?”長慶帝忽然道。

  “現現在?”小太監一時驚地結巴了。

  “快去。”

  “是,皇上。”小太監扶好帽檐,滾也似地溜出宮門,外面風大雨大,小太監哆嗦地抱緊胳膊肘,這國師可在摘星台,離養心殿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哩。

  從雷聲轟鳴的陳朝皇宮大殿,一路往西北,過了漠北,便到了匈奴國。

  無邊的糙原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處,駿馬肥羊在人高的糙中穿梭,只露出馬頭和馬背。在更角落處的糙原邊際,以一群人圍在一個大坑裡,坑中是死去的牛羊。人們點起火把,將死去的牛羊燒毀,熊熊的烈火燃起,火焰照亮人們的臉,空氣中瀰漫著肉類被烤熟的味道。

  有些人已經忍耐不住,蹲下來,掩著面或是低聲哭泣或是嚎啕大哭。瘟疫讓他們的牛羊至少死了二分之一,馬上便是秋天,這一年還不知要如何度過。

  匈奴王呼倫單于站在人群之後,表情晦澀不明。

  大都尉散答弓著腰,湊到呼倫單于面前:“單于,可否聽微臣一言。”

  呼倫單于抬起頭,黝黑的眼睛裡she出精光,他的聲音低沉如胡笳:“大都尉儘管言說。”

  大都尉露出狐狸般的眼神,看向南面:“中原地大物博,陳朝物種豐富,良田千里,百姓富足,那皇帝的生活便更是奢華,金磚鋪地,糧食滿倉,後宮美女三千,個個柔弱似水,奢靡無度,盡讓天下人羨。單于尊貴,天命所授,我匈奴國不輸漢人,何所不能有。”

  大都尉說著,對呼倫單于大大地行了一個禮:“陳朝有良田千里,入秋之後,萬里綿延,好似黃金鋪地,不正是等著我們匈奴國勇士的鐵騎來踏平嗎?”

  單于沒有做聲,他吹了一聲哨子,高空中環飛的一隻隼俯衝而下,落在他的肩上。他厚大的手順了順隼的翎毛,才把目光轉向大都尉。

  被呼倫單于深邃的目光這樣注視著,大都尉心裡很虛,這幾年其實他們匈奴國和陳朝的關係正是和緩期,除非兩國交界處,時常會有摩擦,已經三年不曾起過戰事了。而且單于正迷戀於他的寵妃趙姬,那是一個與匈奴女人完全不一樣的女人。溫柔而多情,據說來自陳朝繁華如夢的水鄉。

  “好。”呼倫單于將隼放飛回天空,然後道。

  ——————————

  三月後,秋。

  數十輛馬車晃晃悠悠出了青州,往去漠北的官道上駛了半日後,卻突然分成兩隊,一部分往東去了。往東的車隊收了他們鏢局的旗,幾個人邊趕車邊聊。

  “這讓我們運的啥呀?怎麼出了官道,就讓我們換了方向。”年輕的鏢手詢問總鏢頭。

  總鏢頭啪一聲拍在他腦門上,罵罵咧咧:“問什麼問,反正給了錢,幹活就是了!”

  鏢手委屈地鑽了回去,心裡還是疑問重重,他們裝車的時候,他可不小心看到了,箱子裡壓的可都是石頭。這一群人運好幾車石頭是做什麼呀。

  另一邊,只有一輛馬車孤零零地行駛在官道上,一路向北。沈清坐在馬車頭,趕著馬車,雙馬並行,道路兩面是已經收穫完畢的田地。田地上遺留的稻糙堆得高高的,地上是露出泥土割的只剩一截兒的稻茬兒。

  早在幾月前,聽聞匈奴發生瘟疫,牛羊大量死去,沈清就覺出不妥,戰爭一觸即發。秋收時,果然匈奴國開始進犯邊關。沈清咬咬牙,對陳朝如今的長慶帝十分不滿。

  非為明君,非為聖主,連個合格的皇帝都算不上。

  古代這種“人治”制度,遇到英明有能力的皇帝便是國泰民安,若遇上不事朝政沉迷玩樂,便生靈塗炭。如果像嘉靖皇帝那樣,有個能力出眾的權臣,也會有所作為,最怕是便是皇帝腦子不清,底下還一堆妖魔鬼怪的。

  杜仲說起京城,便是他這君君臣臣思想灌輸之下的正統儒家學子,也有不滿。

  “我在京城時,最不願見到的便是那妖道國師!偏偏皇上對他是言聽計從。”杜仲幾次嘆氣道。

  杜仲的話,也勾起了沈清腦子裡殘存的關於原主的記憶。原主便是那國師一個夜觀天象,亂點鴛鴦譜,慫恿皇帝賜的婚。還說什麼可佑陳朝的屁話,偏那皇帝就信了。

  這皇帝,從前不著調也就罷。這一次,邊關告急,他竟然以國庫空虛,無糧可輸,搪塞過去,當時滿朝一片譁然,為此震驚。皇帝見議論聲實在是大,才又撥了款項下去。

  可他選的那欽差大臣也是不盡人意,著名的貪官賊子,也不知,這糧糙有幾成能送到軍中。

  消息傳到青州,邊關不可一日無糧,沈清不得不行動了。

  長慶帝有句話是對的,國庫的確空虛,這一整年,水旱並行,收成比去年又少了幾成,只夠百姓維持正常需要。若是要向邊關送糧糙,必然又要從這些本就難以為繼的百姓口中扣糧食出來。苛捐雜稅,更加加重百姓負擔。

  沈清對這場戰爭,卻是籌備已久。他在這些年,偷偷在空間裡儲存了大量糧食,正是擔心有大戰在即。從他到陳朝,這邊關就難得平穩過,陳朝與匈奴國的關係如履薄冰,稍稍過線,便會全盤崩潰。

  今年果然有此一劫。

  只是沈清屯的糧食,卻不好拿出來。一是沒法解釋糧食從何而來,私自屯糧又會被朝廷忌諱,二是用人運輸還不及放在他的空間裡安全。沈清只好自己親自送糧。但空手而去,自然是不可能的。沈清以囤積大量私糧,不能被朝廷知道,拒絕了杜仲讓轉運使運送的建議,他與其說法是從民間僱傭了最好的鏢局護鏢。

  而實際上,沈清到了半途,便和鏢局之人便分成兩路,他一個人趕著馬車去了邊關。

  沈清無法向別人解釋空間的存在,他計劃的是,等到了邊關之後,找到陸沉,他的說法也是已將糧食保存到附近某個地方,帶他們去取。

  若是帶了府里的人,到了軍營之後,他又不能和隨行的人解釋,這些糧食從何而來,想來想去,竟是一個人不帶,獨自出行。

  馬蹄聲噠噠,車軲轆悠悠轉動,車尾揚起一陣灰塵。

  入夜,沈清並沒有趕到下一個城鎮,只好尋了一塊空曠的野地,宿在外面。此時,正是秋高時節,日夜溫差很大,白天熱氣高,到了晚上一起風,就開始冷颼颼的。沈清倒不懼,他還有帳篷這東西呢,沈清原以為這東西他是沒機會用了。

  帳篷是單人的,一人松,二人便顯得擠了些。

  沈清生起火堆,煮了點熱水,就著乾糧簡單解決了晚飯。

  林間充斥著呼呼的風聲,偶有一兩聲鳥鳴,顯得尤其淒涼。

  沈清坐在火堆面前,風把火吹得越來越旺,火光映在沈清臉上,他身後的雜糙叢,簌簌作響。

  沈清猛一回頭,厲聲喝道:“出來!”他的手握緊了匕首。

  “是我。”

  從雜糙叢走出來一個人,沈清當時便鬆開了匕首。

  “你怎麼會在這裡?”沈清驚訝道,玄深怎麼跟來的。

  “我追著你的車過來的。”玄深雙手交疊,放在背後,很是緊張。

  “走過來的?”他的馬車上午從青州出發,一直到了黃昏時候,才在此歇息,這中間多少個時辰,玄深若是憑腳力走過來……

  “不,不是。”玄深吹了聲口哨,從林子裡傳來陣陣馬蹄聲,一匹棗紅色大馬出現在沈清面前。那大馬很是親昵地舔了舔玄深的臉,看起來和玄深甚是親近。

  “你偷跑來的?”

  “不是,我是府里派過來,保護你的!”玄深小小地壞笑了一下。

  將軍府的所有人,都覺得夫人一人出行太過危險,紛紛表示要來保護夫人。由於人數眾多,最後以比武形式選擇人選。玄深以一人之力,打倒所有武士,贏得了名額。其中,銀鼠被揍得最慘。

  “他們打不過我,我就來了。”玄深簡略地答道,“管家說小寶他來帶。”他知道沈清一定會問小寶的。

  沈清扶額,好吧,自己的戰鬥力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渣渣。

  第38章

  玄深目光在沈清身上轉了一圈, 又環顧四周,確定只他這一輛馬車:“只有你一個人?”

  這實話也沒法兒細說, 沈清便打了個哈哈,搪塞過去,他知道玄深並不是喜歡探個明白的人人。果然玄深聽了幾句,便不問了,反正理由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沈清重又坐到火堆前, 玄深猶豫了一瞬, 往他的對面坐去。兩人隔著火堆,都只看著腳下。說起來,自那次山洪之後, 兩個人竟是第一次單獨相處。

  “你……”你手上的傷口好了嗎?沈清只說了一個字, 就把話憋了回去。

  不能去想,不能去問, 不能去看。

  那日大庭廣眾之下,兩人的行為已經讓有心人有口舌是非,在某些人眼裡更是越描越黑, 把玄深描弄得不堪入目,好似妖魔鬼怪一般。沈清越發需要避嫌,再不曾有單獨相處的經歷。就連玄深也不知怎麼,也學會了避開沈清,像丟了孩子脾氣似的,忽地便像個有了心事的大人。

  幾次下來,老管家居然成了最關心玄深父子的人。沈清得知玄深的事情, 幾乎全從老管家的嘴裡得知。諸如山洪那次玄深的手被石頭劃傷、感染,跑前跑後最勤快的也是這老頭。這老頭,從前非要狠盯著兩人的是他,如今謠言亂飛,心疼的還是他。

  沈清苦笑一聲,大概老管家真的只是看他不慡而已,只要沈清離他們遠些,這老頭從前積攢的捨不得給人的好便一下子全掏了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也好。

  這樣靜靜對坐,沒有旁的人在場,沒有旁的事打擾,只是靜靜坐著,不閒聊,虛耗時間。

  “你吃了嗎?”沈清想到這個問題,終於先開了口。玄深比他晚很久才追上來,路上定是沒吃什麼,以他向來消化食物的速度,這會兒該早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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