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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面具恐怕就是陸沉這麼多年面上所戴。

  沈清摩挲著面具上詭異兇惡的花紋若有所思,老管家也看到這些面具,他接過來,小心地擦拭著。

  “這些是將軍從小到大換過的面具,小的是早年先皇賜下的,還有先帝的私印,大的是這些年賜造的。一年一年,從未間斷。這種東西,還是宮廷御製,皇帝信熙蓋著,連丟都是不能丟掉的,只能全收起來。”

  沈清若有所思,老管家忽然感慨,玄深站在稍遠的地方,他望見那些醜陋兇惡的面具,心裡陡然一悸,不自覺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臉。

  那面具上的鬼面羅剎與玄深四目相對,仿佛要把他吞噬進去。

  艷陽之下的玄深渾身冒出冷汗來,陰暗向他逼近……

  咔噠一聲,那盒子被沈清合上,放回了原處。玄深看不見那羅剎,心頭終於鬆了一口氣,仿佛鬆開了鐐銬。

  光陸沉的書房,他們就清掃了一下午,等所有掃塵結束後,年差不多也到了。

  除夕那天的下午,青州又捲起了大雪,與幾個月之前的景象無一般。灰濛的天空,颳起陰陰的風,雪花肆虐,本就無人的街道,這時幾乎完全沒有人跡。

  一路白雪地,足跡全無,鳥獸絕跡,千萬人家早就關上了大門,或是在忙著準備年夜飯,或是圍著火爐閒談,又或是已經坐在飯桌上喝起了小酒……

  一整年的辛勞全在這一日得到了回饋,往日一般人家少見的魚肉上桌,孩童眼饞地望著散著熱氣的菜,口中泌出口水。

  將軍府便是這千千萬萬人家中的一個。

  隨這漫無邊際的陰雲,再往北,一路穿過望南關,一直到了邊關軍營。

  夜幕中暗色的營帳里,透出火光來,將士們在雪滿旗帆之前,燃起篝火,齊齊迎過這除夕一夜。當雪再大一點,狂風怒卷旗幟時,篝火已經熄滅,雪將未燒盡的炭火打濕,短暫慶賀過節日的將士回到各自營帳之中。

  只有被風捲起的旗帆翻滾。

  剛給營帳將軍里加過炭火的士卒回到自己的營帳當中,迎接他的便是已經生起火爐,熱起滾燙烈酒,相互鬧在一起的同住一間營帳的士兵們。

  “回來啦。”房間裡的士卒向他招手。

  “是呀。”

  “將軍歇了嗎?”

  “喝了點酒,大約要歇了。”

  “呵呵。你說會不會有假冒的將軍啊?”有人忽然插一句。

  “怎麼會?”

  “你看,將軍常年戴著面具,要是找一個身高嗓音啥都差不多的……”那人正說著,忽然就被旁邊一人掄了一掌,拍在後頸上。

  “幹嘛打我呀?”

  “你傻不傻,將軍的面具可是特製的,除了皇宮能造出來,外面哪仿得出來,私造皇帝大印,要殺頭的。”

  “我不就隨口一說嘛。”被打了一下的人,很是委屈。

  “禍從口出,謹言慎行,懂不懂啊!”另一人白他一眼,又問道,“難道你在懷疑現在的將軍是假的?”

  被打了一下的士兵,扁了扁嘴,他還真這樣想過。

  “你忘記了嗎,前些日子,皇上還親自派了欽差大臣與將軍交涉,皇上派的人,還認不出來?他難道還會特地搞個假的來,圖什麼呢。你啊,就是年紀小,想得太多了。來來來,哥跟你說……”

  說話的人把那士兵拖過去,好一頓說,營帳里不久又恢復那熱鬧的氣氛。

  第33章

  白駒過隙, 時間無聲無息走過,除夕一過, 十五元宵,三月踏春,春耕播種,清明掃墓,一路繁忙, 轉眼便到了端午節前。

  經過幾個月時間, 在所有青州人的努力,清河水利基本修繕完成。

  杜仲站在堤壩上望著江闊水平的清河。清河水中則有確定水位的石樁人像,“枯水不淹足, 洪水不過肩”是標準, 在人像的背後,密密麻麻地刻了無數名字, 每一個參與進來的人,都將被銘記。

  “沒成想竟能在我杜仲之時,成其濟世偉業。百年之後, 我杜仲之名,或可與這清河同在,不圖萬世流芳,只望百年之後,後人在這清河人像中能覓得我杜仲的名字。”

  沈清笑:“知府自謙了。”

  杜仲摸著鬍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幾十歲的人,還圖個虛名, 倒在沈清面前羞愧了,可誰叫他就是世俗之人呢。杜仲別開眼,卻正瞧見沈清身邊的兩個侍從,筆直筆直地站在不遠處。其中一個,他的印象頗深,他之前還怪詫過,將軍府挑人標準難道都這麼高。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被夫人收留下來的。

  玄深和銀鼠並排站著,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年長了一歲的銀鼠,並沒有在心智上有多少長進,他依舊是個站不住的人,玄深站在他身邊,真想踢他的屁股,讓他站直了!

  一點兒武者的氣質都沒有。玄深別過眼,省得他看了手癢,想一掌呼過去。

  玄深左右轉了一圈,覺得沒多大意識,又轉過頭來往沈清那裡看去。已經過了清明許久,天氣早已經暖和起來,沿著堤壩可以看到踏春的女子穿著輕薄的薄衫褶裙露出藕節般的臂彎。青州的民風算得上開明了,年輕女子也樂意在這種季節踏春賞花,何況,青州一大害劉惡少據說被人斷了子孫根,至今不敢出門,青州的漂亮姑娘們就更歡喜遊玩了。

  當處於少年慕艾的銀鼠還在偷看美麗女子的花衫時,玄深卻專注地看著沈清。

  沈清穿著一件淺鈷藍色的長衫,袖口繡著淺蔥的蘭糙圖案,身上不置任何多餘的裝飾,只頭上插著一根白玉簪子,將垂下的長髮披在肩上。他的臉上時常帶著微笑的,生氣的時候很少,偶爾慍怒的時候,會輕輕將眉皺起。他的眉形很好看,顯出幾分利落的英氣。

  玄深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沈清和他湊得近時,他面上的表情是平靜的,心臟卻跳得很快。等沒人看到時,他摸著自己的脈搏,覺得自己大概是得病了。

  杜仲咳一聲,對沈清道:“你看看那邊……”

  “??”沈清迷茫,讓他看什麼?

  “咳咳,就夫人家裡最好看的那個侍從。”杜仲指指。

  “怎麼了?”玄深?沈清也看過去,玄深和銀鼠一左一右站著,井水不犯河水,沒什麼奇怪的,沈清疑惑地看著杜仲。

  杜仲壓下聲音,道:“我覺得夫人家那個侍從是不是那啥……”杜仲那啥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說,他一個八尺壯漢注意這些小邊小角的,讓人知道也挺丟臉的。

  杜仲憋了好一會,才道:“我覺得他好像特別在意夫人。”

  “??”沈清依舊摸不著頭腦。

  “我好幾次見他,都盯著夫人您看,而且是那種時時刻刻緊盯著……”杜仲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完,覺得自己略多舌了些,“您自己看看吧。”杜仲的這種感覺由來已久,不是憑空出現的。沈清雖是將軍的夫人,但確實是個男人。有好幾次他一時忘記身份,和夫人稍微靠近了些說話,在自己覺得不妥退後之前,玄深的眼刀立馬就飛了過來。

  “有嗎?”沈清看過去,並沒發現什麼不妥。

  “那,那可能是在下看錯了吧。”杜仲把話憋回去。他倒是想提醒幾句,光他這樣看,都覺得玄深和他關係太近,何況旁人,只是這些話總是於禮不合。希望他這麼說之後,夫人能早日反應過來。

  沈清還是有些反應的。

  之後,他也會有意無意地注意玄深,幾次都正撞見玄深盯著自己。玄深的瞳孔有如濃墨一般,黑亮透徹的,能溺死人般深沉,仿佛能將人的內心也全吸進去。他盯著沈清看的時候,眼睛會更加亮堂,仿佛……

  仿佛……怎麼可能呢,沈清苦笑一聲。

  沈清壓下心中憂慮,對自己道,應該只是碰巧,怎麼可能會老是盯著我看。杜知府真是話多,沒來由的話也到處亂傳。

  是吧?是這樣吧。

  只是很快,事實就讓沈清自打嘴臉。

  那是一個下午,沈清在書房裡看了一會兒書,覺得有些疲憊,便推開書桌上的雜物,靠著桌子小睡一會兒。他睡得向來不深,閉著眼睛,神智是清楚的。他聽到有腳步聲傳來,玄深的聲音傳來,大約看他正睡著了,便壓低聲音小小聲地喊他。沈清正想起身,忽然憶起前日杜仲所說,一時便頓住。

  玄深以為他睡熟了,沈清便將錯就錯,假裝睡著了。

  玄深一個人站了一會兒,然後從邊上輕手輕腳抬出一條凳子,放在沈清邊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大約是有些無聊了,從書桌上隨手翻開一本書,翻動了幾頁,就沒多大興致,又把書擱置下來。

  裝睡的沈清聽著動靜,便覺得自己無聊,竟聽那杜仲的胡言亂語,在這裡瞎想了起來。沈清正要起身,這時他的身上卻蓋上了一件披風。

  原來玄深把那書隨手一丟之後,見書房的窗戶大開著,帶點涼意的風從窗子裡吹進來,將帘子吹得四處擺動,而沈清身上只著單衣,玄深便從一旁的架上拿下一件披風往沈清身上蓋著。

  沈清心裡道,這向來不注意這些細節粗枝大葉慣了的玄深竟然也會有這種細緻的小舉動,他可還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呢。

  玄深往沈清身上蓋了衣服後,又坐回凳子上,這時沈清也不好再醒來,便繼續睡著。他確實有些疲倦了,這樣略帶涼意的風吹著,讓他的困意越來越重,他幾乎真的要睡過去了。

  玄深坐在沈清身邊,目光卻落在沈清的臉上。他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人的臉沒來由的熟悉,像從前便認識一般。可是沈清看起來並不認識他,這麼說起來,應該是沒見過的。

  否則,他怎麼可以不想起我來呢?

  沈清的鼻樑很高挺,和他的眉毛很搭,英挺利落。玄深看了一會,竟想上手去摸上一摸,舉到中途才恍然覺出自己的意圖。

  玄深舉著手,放也不是,舉也不是,他看著沈清的臉,舔了舔嘴唇,禁不住心底的欲望,慢慢地將手指輕輕按在沈清的眉心,沿著他的鼻樑往下慢慢滑動,直到落在唇上。

  沈清的呼吸剎那間停止,困意全被驚走,後背驚起一身冷汗,他的全身僵硬,絲毫不敢動,生怕讓玄深發現他還醒著。

  也幸好玄深此時並沒有發現沈清正醒著,他的手指在沈清的唇上停了一會兒,忽然抬起手指,湊過去,嘴唇在沈清臉上蜻蜓點水一般碰了一下。那觸感很輕,仿佛被羽毛掃過一般,卻把沈清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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