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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個純粹的普通孩童一般,好奇地盯著老管家,臉上戴的羅剎面具也不讓人害怕。

  說到這裡,老管家的情緒明顯低落起來。他帶小陸沉的時間也並不長,七歲到十五歲,中間也只八年,孩童長到少年。十五少年時,陸沉已經離家披上戰衣,走上了戰場,成為離巢的雄鷹。

  老管家突然沉默,沈清只好接話,轉移這個略沉重的話題。

  “要調什麼餡料?”

  “純豬肉餡的行嗎?”玄深靜靜地在邊上聽了很久,忽然插話。

  老管家略略驚訝地看著玄深:“你也愛吃純豬肉餡的啊,我家將軍也愛吃。”

  “能做純豬肉餡的嗎?”那是小陸沉第一次和他說話,老管家激動地手裡的餃子都要掉了。

  玄深點點頭,小寶的腦袋也探過來,“要放好多蔥,爹爹可愛吃啦!”

  “哎哎!”老管家一見小寶就喜歡,想上手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可惜手上都是麵粉灰,“爺爺我這就給你弄。”

  小寶笑容滿面,略微圓潤的臉頰上有小小的漾起的酒窩。小將軍兇惡面具下的樣子大概也是這樣吧,小小的歡欣喜悅,無論美或是丑。

  老管家煮完餃子,照例只意思意思吃了一碗就回去了,沈清也不留他,一時間飯桌上便只剩他們三人,連伺候的下人都沒有。

  此一時,忽然安靜,室內只有幾人小口吃東西發出的聲音。

  冒著熱氣的食物,紅色燈罩下搖曳的燭光,玄深大口吃著肉餃子,小寶拿著小勺子舀甜甜的湯圓,嘴角沾著芝麻餡。

  院外,卻是與室內截然不同頹唐的凜冬之景。

  沈清望著那院落老樹孤寂的枯枝,娥眉新月低低地壓著枯枝。萬家燈火渺渺,一輪新月徘徊。故國不堪望,將士夜難眠。多少人念?

  時,長慶九年,冬至日。

  人何在?

  第22章

  衰糙連天,清河堤上,細柳不逢春,徒剩烏枝漫剪,無鶯無燕無啁啾,正是入冬之景。

  又不是綠柳如煙糙長鶯飛之時,這時節孔怕沒什麼人會到這清河堤上採風遊玩。沈清舉目四望,這四面八方開闊得很,天與地的交界在寬闊無邊的河水之間若隱若現,天上的陰雲天邊的山巒,倒映在這清亮的河水之上。

  從清河上吹來的風帶著濕氣涼意,將沈清的袍角吹得來回擺動。

  這冬日的風,果然冷冽。

  “果然只你我二人。”沈清轉過身,對玄深道,“這老匹夫,竟放我鴿子!”那杜仲偏要約他到這風大浪大的清河堤上,說有要事,可沈清都到了半個多時辰也沒見到他人來,徒徒和玄深二人吹了半個多時辰的冷風。

  玄深本就清瘦,這凜冽北風摧殘,配上右手醒目的繃帶,更顯得單薄。怪可憐的,沈清想,不由自主地解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到玄深身上。

  等鬆手之後,才覺得有些不適合。

  “那什麼,你披著吧,怪冷的。”沈清尷尬地搓搓手,轉過身去。我真是手賤,沈清想。

  玄深並不是很冷,他的衣服是加厚的,只是因為比較瘦,看起來單薄而已。但沈清把自己的袍子解下來,披到他的身上,玄深卻不拒絕,心裡似乎有種偷吃到了蜜糖般的感覺。

  氣氛凝固了好一會兒,兩人各自默默無言。

  好不容易等杜仲來的時候,又是一炷香過去了。

  “杜知府你總算了。”沈清迎上去,他的注意力落在杜仲身邊穿著稠藍色長衫方領矩步的書生,那書生背著書袋,風儀嚴峻,凜然不可犯的模樣。

  “讓夫人久等,杜某罪過。”杜仲不住道歉。

  “這位是??”沈清心底隱隱有個猜測。

  杜仲喜形於色,連忙介紹他身後這位書生。“快瞧我這記性,這位就是我們心心念念找到的李冰後人李成明。”

  李成明向沈清作揖:“小人見過將軍夫人。”

  “先生切莫多禮!”果然如他所想,道聽途說而來的李冰後人竟真被找到,只是不知道後人是否有前人才能,否則也並無大用,沈清只恨自己不懂水利之事。這偌大的陳朝,獨尊儒學,不興他學,致使諸學凋敝。工匠被視為微末之術,研究水利之事人才便更是稀少。

  “不知先生邀在下到這清河堤上見面所為何事?”沈清問道,這北風蕭瑟的,沈清不認為沒有用意。

  李成明的聲音平穩有力,“其事甚急,小人今日便想與知府和夫人共同商議這修河水之事。請跟小人沿著堤岸邊走邊說吧。”

  李成明說著,半退一步,拱手讓二人先走。

  “請先生先行。”沈清謙讓。

  杜仲粗狂,見不得這謙讓來謙讓去,道:“一起走便是,講什麼虛禮?你們讀書人,就是禮多。”杜仲宛然已經忘記自己也是個正經科舉考中的進士。

  幾人並行,玄深落在沈清身後,跟隨。

  交談之中,沈清才知道所謂李冰後人,並不是李冰的子孫。李冰無子,因收徒,將所學傳於弟子,後人皆要學習水利事宜,優者,得以繼承。

  李冰將自己一生所學傳於弟子後,弟子整理之後,得水利經書一冊,後又經過幾代人摸索探尋,在原由基礎上又再次增加,後又有後人走遍全國,整理紀錄了各個河水水文情況。此前,此著並未在世人面前流傳,今,李成明將李氏一族所著水利經書全數帶來,交由杜仲。

  “此書,請大人代小人傳之天下。”李成明解開書袋,從裡面揀出厚厚一冊書交由杜仲。

  杜仲粗粗翻閱,裡面將各地河水水文詳盡寫下,更有圖畫佐之,清清楚楚詳明透徹。他把書又遞給沈清看,連聲不住道:“先生高義,在下一定會將先生所託之事辦成,將此著作傳播到全國各地。”

  “請問先生,將要如何治理這清河水?”沈清收了書,問。

  李成明停下,指著清河蜿蜒遠去的河道,說:“清河水現狀兩位大人應該都知道。”

  青州地形西高東低,西面有西山高高聳起,聳入雲峰,清河發源於此,又有諸條支流到此合流進清河,再從青州一路向東,匯入長江,中間經過了大片平原。

  上游水勢洶猛,將西山上的泥沙和碎石衝下來,進入青州之後,九曲清河,河道彎曲,又加之地勢開始變得平緩,水流變得緩慢,泥沙堆積,淤塞河道。雨季,水勢驟漲,容易泛濫成災,旱季,又容易發生乾旱。

  清河堤壩不斷增高,決堤之害亦是與日俱增。

  李成明蹲下身,撿起一枝枯枝,在地上比劃著名,其他人也蹲下看。李成明畫的正是清河河道,從西山入青州,形成一個迴環的彎道,南岸正靠著東山,而北岸則是小東山。東山和小東山,隔水相望,一高一低,中間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李成明在小東山一塊,劃出一條直線,連接清河中游到下游。

  “清河河道彎曲,必須裁彎取直,從河道中端開鑿,將小東山貫穿,疏通出一條人工河道,將水從外河道直接引入下游。之後,在內外河道中間,修建類似飛沙堰的溢洪道,減少泥沙在內河道的堆積。如今正是冬春枯水季節,組織百姓清理河道泥沙,正是好時機。祖先經驗,‘深淘灘,低作堰’同樣適用於清河治理。其餘之事,我們之後再一步步解決。”

  杜仲點點頭,淘沙修溢洪道都不是難事,費時而異,但是要把小東山貫穿,難道要百姓憑力氣一點點鑿開嗎?

  “小東山,可以用火藥炸開。只是他名為小東山,卻並不只是小土丘,一般的炸藥很難炸平。”李成明拿著枯枝點了點小東山。

  火藥,沈清聽到這裡,接話道:“火藥之事,不必擔心。我必能炸開小東山。”

  沈清的空間裡還留著一些現代社會的產物,尤其是末世時,一部分武裝物資還放在他的空間當中,這其中就有威力極大的C4塑膠炸藥。比之古代的火藥,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正是極好。”杜仲說著,“我即日便征役人儘快開始淘灘。”

  “在此之前,需要鑄造臥鐵,埋入內河江心,以作為挖掘深度的標記,同時小東山也要鑿開,兩邊同時進行,定要在雨季來臨之前,將一切完成。”一旦雨季來臨,河水滿溢,就無法再進行淘沙疏通河道工作,同時炸開的小東山也會大面積積水。

  “此事,就這樣辦吧。”杜仲抱拳,“多謝先生為青州出謀劃策,我與青州數萬百姓萬分感謝先生。”

  “不知先生可有宿處,如不嫌棄,將軍府即日恭候。”

  “多謝夫人美意,杜知府已為在下安排好了住處,就不叨擾夫人了。”李成明拱了拱手。

  大概隱世之人,多有些仙風道骨,再加上李成明身上本自帶的儒生氣質,沈清和他交談,總有些障礙。時近中午,沈清自然準備了招待宴席,酒過三巡已稱兄道弟,之後才分手道別。那李成明住的是杜仲家的客房,自然隨他去了。

  杜仲還笑說:“將軍家可比我知府宅子舒適多了。李兄宿本官居所,怕是要多多擔待,招呼不周了!”

  李成明雲淡風輕:“山野小民,請大人不必費心,粗茶淡飯即可。”

  “那便告辭了!”沈清拜謝,帶著玄深離去。

  “大人,可有不妥?”李成明對著杜仲說,杜仲的目光追著沈清和玄深,許久未移開。

  杜仲轉過頭對李成明道:“我只是覺得夫人和他家的隨從相處有些奇怪,大約是夫人比較平易近人吧。”

  李成明初來駕到,沒甚感覺,沉默著沒有答話。要說感覺的話,便是夫人這個身邊的隨從讓他覺得很是不尋常罷。

  第23章

  青州富貴處,榮華比京都。

  富貴可比京城的青州,自古便如是。人傑地靈魚米之鄉,水陸交通便利,商業貿易繁榮,好一派欣欣向榮之景。青州富貴者,多如牛毛。有衣錦夜行,不露富貴者,亦有白日繡衣,開鑼喝道者。

  問青州最富貴者誰,十個人里可能會給你十個不同的答案,但若問最招搖者誰,路人齊齊遙指北街劉府劉大少。

  劉大少者,誰?

  長慶帝有寵妃,名為劉若蘭,賜封容貴妃,後宮三千,寵愛一人,民間戲稱小楊貴妃。貴妃榮寵,其家雞犬升天,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容貴妃長在青州,父姓劉,長慶帝封其為文安候。有弟劉少陽,青州第一跋扈紈絝子,自稱劉大少,人送外號劉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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