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斷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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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青銅獸香爐,氤氳著縷縷檀香。

  皇太后信佛,喜檀香,可做的事卻不像是懷有慈悲心腸之人。

  謝橋垂目,眼睫微微顫動,她猜到太后會是拿有身孕之事刁難她,卻不曾想過是想要往郡王府內塞妾侍。

  莫怪內侍等候在府外,不曾驚動府內之人。怕驚動秦驀,太后這一番算盤要落空!

  「太后娘娘應該知曉郡王的身體,他身上餘毒未清,我們暫時未曾想要孩子,便是怕孩子受累,遭受病痛折磨。」謝橋漫不經心地說道。

  太后一怔,她忘記這一茬。

  可秦驀為謝橋頂撞她,這份疼寵、重視,總會誤事,會害了他。所以,她才會往郡王府塞妾侍,分化謝橋的寵愛。

  這個人,早在秦驀為謝橋要棄權,即便貶為庶民也不懼之後,她便暗中挑選,用心培養,便是等待時機,送往郡王府。

  以秦驀對謝橋的在乎勁,定是不願收下。

  她便另闢蹊徑。

  秦驀不懼她這太后,謝橋卻不能如他一般肆意。

  「哀家詢問過太醫,影響並不大。」太后本來不是為身孕一事而往郡王府內塞人,不過是尋找一個藉口罷了。「你在外經營醫館,又做藥商,只怕無法照料郡王起居。郡王身邊有無侍女,男人沒有女子心細,身邊總得有一個解語之人。」

  謝橋抬眸看向太后,她渾濁的眸子裡閃爍著精睿光芒,心中不由冷笑,容嫣雖死,可那一計,到底挑撥起太后對她的不喜之心。

  謝橋忽而記起秦驀一句話,微微笑道:「太后娘娘,並非我不願,您想往郡王府塞多少人,我並沒有任何意見。但是,解語之人,何謂能夠成為解語花?並非獨善解人意即可,重要的是要郡王喜愛。」太后面色陡然一沉,謝橋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太后娘娘也知郡王的脾性,他若不喜,我將人帶回去,只怕會害了她。」

  伶牙俐齒!

  太后臉上深刻的皺褶在眸子裡的冷芒輝映下,透著凌厲。心中對她愈發不喜,上揚的嘴角帶著冰冷的弧度,冷聲道:「你如此會替郡王打算,何不將醫館關了?士農工商,這商戶最低賤,你身為郡王妃,平白辱沒身份!」忽而,話音一轉,慈眉善目道:「哀家不會強人所難,你繼續經營醫館,哀家指派一位女官替你打點郡王府,照料郡王衣食起居。你留在郡王府,做好分內之事,哀家也不做惡人。」

  燕王妃絞擰錦帕,太后這分明是為難謝橋。

  誰都知她醫術過人,也因此聲名鵲起,此後不再行醫,那麼她還是那個謝橋麼?

  可她捨不得放棄行醫,那麼便要將夫君與旁的女人一同分享。

  褚明珠抬眸望向謝橋,太后這刁鑽的問題落在她的身上,她兩樣都想選,可若是只能挑選一樣……目光垂斂,掩去眼底的茫然。

  她想,她大約會選繼續行醫罷?

  「商最低賤……」謝橋輕聲呢喃,隨即,大笑道:「太后的衣食住行,若缺少這低賤的商戶,無人去做,只怕會受凍挨餓。更別說,您的命也是您口中低賤商戶所給,那麼您又是什麼?」

  「大膽!」

  「放肆!」

  太后與寧姑姑異口同聲喝斥。

  「人非要分三六九等,心中十分不屑商戶,可若沒有他們提供大米、蔬菜瓜果,我們吃什麼?若沒有他們提供衣料,我們穿什麼?還能安然坐在此處去討論高低貴賤?」謝橋袖手立在大殿中央,雙目直視滿面怒火的太后,眼底浮現一抹笑意:「我從未覺得行醫可恥,有辱身份,相反以此為榮。只知懸壺濟世,造福百姓。並且,我的子孫後代也將會繼承衣缽。」

  「你——」太后指著謝橋,氣得說不出話來。

  寧姑姑這一回,卻是沒有再說話。

  燕王妃手掩在袖中,悄悄對她豎拇指。

  褚明珠心中詫異,未曾料到謝橋敢如此頂撞太后,可心裡卻覺得很痛快。微抿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眼裡羨慕之色,一閃即逝。她如果有謝橋的膽量與勇氣,也能夠抗拒掉嫁給太子的命運。

  可是,她沒有。

  謝橋並不懼怕太后怒火勃發,一臉關切地說道:「太后娘娘,您的病情雖然好轉,應該要控制情緒,切記大喜大悲,戒怒戒躁。保持心情舒暢,方不會復發。」

  太后胸口發悶,只覺得一層一層浪潮疊涌而來,透不過氣來。

  臉頰上的肌肉抽動,胸腔翻湧的怒火在勃發的一瞬,生生遏制住。

  無論謝橋說的是真是假,她都不得不相信,她的病是謝橋治好,對自己的病情極為了解。近段時日,她心煩氣躁,夜裡失眠,太醫叮囑她修身養性,忌大喜大悲,如謝橋所言。

  她並未放在心上,可謝橋一句『復發』,卻真箇嚇到她!

  此生,她都不想再發作一回!

  謝橋看著太后因她的話而面容扭曲顫動,挑了挑眉,倒是個怕死的。

  怕死也便好辦了。

  「您面色赤黃,舌苔厚重,偶感心悸?」謝橋緩緩道出太后的情況。

  太后眼皮子一跳,越聽越心驚,如坐針氈,按捺不住道:「哀家……又病了?」

  「只是發病的前兆。」謝橋面色凝重道。

  太后心中一慌,連忙問道:「如何診治?」一心想著病情,完全忘記喚謝橋進宮的目地。

  謝橋搖了搖頭,無奈說道:「太后娘娘原就被大寒之藥傷脾胃,不適宜再用藥,只得修身養性,別無他法。」頓了頓,方才看著太后日漸豐腴的體形,又見宮婢陸續送來的精緻菜色,道道不離葷腥。眸光微微一閃,繼續道:「不能沾油,吃葷腥。」

  太后面色驟變:「不放油,菜還能吃?」

  還不能吃肉!

  她愛吃肉,每一餐,都必要有葷腥,一頓不吃便會心慌。

  「素菜用水焯一下,加一點食鹽拌著吃。」謝橋見太后面色極為難看,不打算執行,補上一句:「自然,太后娘娘吃不慣,也可以吃油吃肉,病症再發作,我不敢保證還能治好。」

  太后緊了緊手心,心煩意亂的喝斥宮婢:「沒有聽見郡王妃的話?撤下去!」

  「太后娘娘也不能太憂思,心思太重,鬱結於心,也不利休養。」謝橋唇邊掠過一抹笑意,福身行禮道:「我便不叨擾您用膳,先告辭。」

  聞言,燕王妃與褚明珠一同起身告辭。

  她們可不要留下來吃寡淡無味的水煮菜。

  不約而同的睨謝橋一眼,只覺得她這一招太陰狠。太后身份高貴,她拿太后沒有法子,不能頂撞,心知太后極為重視身體,便拿此做文章,恐嚇太后。太后有怒不得發,忽悠地連愛吃的飯菜都不能食用,日日吃這水煮菜,對她也算是『酷刑』。

  太后卻並未糊塗,沉聲道:「寧姑姑,將人帶出去,與郡王妃一同回府。」

  謝橋道:「我代郡王謝過太后恩典,只是郡王的事情,我做不得主,人暫且留在您這兒,郡王怕會進宮了,您再親自贈給他。」

  氣血湧上太后頭頂,怒拍小几起身,還未訓斥,便聽到謝橋輕飄飄地說道:「太后娘娘,切記,不得動怒。」

  太后覺得一股血氣湧向喉間,緊咬住牙關,面色鐵青,「你——」

  話未說完,便被風塵僕僕而來的秦驀打斷道:「太后娘娘,我的事情不勞您費心,身體要緊。」視線落在寧姑姑身邊嬌美明麗的女子身上,目光陰寒。「太后想要多一筆孽債,只管將人送進郡王府。」

  太后渾身一震,雙目赤紅,深深看一眼秦驀。良久,終究是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秦驀帶著謝橋離去,在門口一頓:「太后日後無事莫要找容華,若是為我好的事,只管與我說。」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

  太后憤怒地拿起茶盞往地上砸去,腦中驀然想起謝橋那一番話,生生克制住,深吸一口氣,平息心頭肆意喧囂脹得胸口發痛的怒火。

  「咳咳……咳……」太后劇烈地咳嗽,拿著錦帕咳嗽,只見雪白的帕子上沾染著點點血跡。

  「太后!」寧姑姑驚呼一聲,臉色隱隱發白:「太后娘娘,奴婢去請太醫。」

  太后總覺得謝橋是拿捏住她的脈門,故意威脅她。點了點頭,示意寧姑姑去請太醫,她好確定謝橋所言是真是假。

  寧姑姑匆匆而去。

  一旁的宮婢攙扶著太后坐在桌前用膳。

  玉白的瓷盤在珠光下,泛著瑩潤光澤,映照著盤中間的青菜,青翠欲滴。

  太后目光一掃,兩碟菜,水煮青菜,翡翠豆腐。

  素淡,毫無胃口。

  執筷夾起一根青菜,鹽放得少,青菜本身的甜中略澀。

  呸——

  太后嚼幾口,吐出來。

  睨一眼翡翠豆腐,同樣水焯一下,切碎青菜撒在上面,瞧著便是胃口盡失。

  啪——

  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眉宇間閃過嫌惡:「撤下去!」

  宮婢不敢勸說太后,立即撤下去。

  這時,太醫隨寧姑姑而來,望著宮婢端下去的青菜、豆腐,心中狐疑,太后無肉不歡,並不喜食素菜,且口味甚重,這菜色寡淡無味,看者都提不起任何的食慾,只怕餓極都吃不下去!

  「這是太后的膳食?」太醫忍不住好奇的詢問道。

  寧姑姑嘆道:「郡王妃說太后娘娘舊疾有萌發之態,飲食宜清淡。」

  太醫頷首,進殿。太后側躺在貴妃榻上,宮婢將一方錦帕放在手腕上。太醫扶脈,太后除肝火旺之外,並無其他病症。

  「哀家身體可有大礙?」太后留一個心眼,並不提謝橋說的話,看是否對得上。

  太醫方要將診斷出的結果告知太后,轉念記起寧姑姑說的話,心中斟酌一番,當初太后的病症,太醫院皆是束手無策,最後是郡王妃給治好,她既然說太后舊疾有萌發之象,恐怕是真的。

  他如自己方才診斷的結果所說,導致太后病發,只怕要掉腦袋。當即也不敢亂說,神色凝重道:「太后娘娘,你面色赤黃,舌苔厚重,肝火極旺,切忌大喜大怒,戒驕戒躁,飲食宜素淡。」

  太后心中一沉,說的倒是與謝橋所言無二,莫不是當真憂思過重,不注重飲食,舊疾將要復發?

  想到此,太后神情鬱郁:「下去吧。」

  太醫連忙退出去。

  寧姑姑待人走了,忙道:「您都未用膳,奴婢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了送來?」

  太后唉聲嘆氣道:「哀家著實吃不下,青菜的味道刺鼻,令人作嘔。」

  寧姑姑命御膳房送一碗清粥過來,勸著太后用了小半碗。望著剩下的一半,寧姑姑只覺得郡王妃是個狠角色,真真是拿捏住太后的命脈,只怕這樣下去,太后無病也會發病。

  ——

  馬車內,謝橋靠在大迎枕上,窗簾子被掛起來,望著似被墨色渲染的夜空,繁星點點。

  「我小時候曾聽人說過,人去世之後,便會化作天際的一顆星,守護著親人。有一回夏天,我們一同去爬山,站在高山看夜景的時候,看見有流星。朋友曾戲稱對著流星許願會被實現,我覺得好玩,便也與她一同許一個願望。」謝橋回想起來覺得那時很可笑,坐起身,支著手肘,一手托腮,一手迎著夜風,絲絲縷縷自指縫間滑走。猶如抓握不住的時光,漸漸流逝。

  她到這異世,已經十六年了。

  秦驀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夜色下,烏黑的頭髮泛著幽藍的光芒,清風吹拂,髮絲飄拂至他的身前,攤開手掌,勾住一縷青絲,聲音醇厚道:「願望可有實現?」

  謝橋搖了搖頭,她都來到這異世怎麼可能會實現?

  「那都是騙人小姑娘的。」

  秦驀戲謔道:「你是老姑娘了?」

  「姑娘還未十八,怎得能算老?」謝橋輕嘆一聲,故作遺憾道:「只是成親了,並未體會成親前,兩個人相愛,確定關係後一些浪漫的事。」

  秦驀眸光一暗,真相掰開她的小腦瓜,看看裡面到底裝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

  「你許的是什麼願望?」秦驀聲音低沉,揉捏著她細嫩的手指,脆弱的仿佛他一個不慎,便會弄折了。動作放地輕柔,癢地她往回縮。咯咯笑道:「說了可就不靈了。」

  「你願望本就未曾實現。」秦驀將她擁在懷中,粗礪的手指扣著她圓潤的下頷,她嬌俏的模樣,仿佛如何也看不夠。低頭親一口她光潔的額頭,啞聲道:「說了或許會實現。」

  謝橋微微一怔,望著他清雋的面容,漆黑的眸子裡靜靜注視著她,極為認真。忽而,臉上的笑容漸漸沉斂而去,沉吟半晌,手指撫弄著他手背上淺淡的一條疤痕,聲音幽微地說道:「我希望,我的醫館能夠遍布天下,發揚光大。」這狂妄的話脫口而出,謝橋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這的確是她心中所想,並且,她一直在逐步的往這一條道路上而行。

  如果一旦施展,小有規模之後,她定不會只拘於京城。

  而他的身份,卻是不容他能夠隨她行走天涯。

  所以,這個想法一直被她藏在心間,不曾與他傾述。

  今夜,能夠說出來,許是這如水月色下,氣氛方好,她突然想與他分享她的志向。

  無論他贊同,或者一口否決。

  馬車裡,一片沉寂。

  寂靜地令她心生忐忑,望著浸潤在陰影中的秦驀,謝橋覺得她果真如太后所言,並非是一個好妻子。

  秦驀為她,能夠放棄所有。

  可她卻猶豫了。

  溫熱的觸感襲上臉頰,秦驀將她臉頰上一縷亂發別至耳後,醇厚低沉的嗓音在她耳旁響起:「很好的想法,以你的醫術,實現起來,並不困難。」

  謝橋猛然抬頭看向秦驀,眼中布滿震驚。難以置信道:「你同意?」

  秦驀低笑道:「為何不答應?」

  謝橋突然覺得眼中湧現一股濕意,許是她糾結許久,一直認為他會不答應。可,事情比她想的還要順利,心中感動,到底是她不夠了解他。

  或者是,一直低估她之於他的重要性。

  心口被暖意包裹,靠在他的懷中,只覺得無比心安。

  「你是我的妻子,我並不能因為如此,而禁錮你,令你失去自由。」秦驀如何不知她心中的忐忑不安?他十分不願她離開他的身邊,可不能因為他的自私,而折斷她高飛的翅膀。她不是金絲雀,從來都不是。

  她的感情,他得來不易,不能因此,而打回原形。

  秦驀緩緩說道:「無論你走多遠,最終都會回到我的身邊。」

  決定娶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娶的是一個怎樣女子。她並非平庸之輩,所以他會儘自己所能給她一片一展所能的淨土。

  ——

  納蘭府。

  納蘭清羽得知爹爹已經回京,立即讓人去接回府,得來的卻是已經被秦驀接回郡王府。

  納蘭清羽面色驟變,不知秦驀會在爹爹面前,如何說她的不是。

  寒梅也感受到納蘭清羽的不安,連忙說道:「小姐,您不要著急,老爺最疼愛您,不會呵責您。」隨即,又覺得納蘭清羽憂心莊子上的事情捅到納蘭述的面前,繼續說道:「您放心,郡王不是那起子小人,在老爺面前說您的不是。何況,您也並未做什麼。除了農夫,沈氏並無性命之憂,孩子也好端端的……」

  「住口!」納蘭清羽心中驚亂,冷聲道:「你休要胡說八道!我什麼都未做。」目光凌厲的盯著寒梅,一字一句道:「記住,我什麼都沒有做過!」

  寒梅怔愣道:「對對,小姐什麼也沒有做過!」

  納蘭清羽忽而記起什麼,想要下床,可拖動著腿,一陣鑽心的痛楚傳來,極為挫敗,厭惡如今的德行、模樣!

  「小姐,您要什麼,奴婢給您去拿……啊……」

  『啪』地一聲,納蘭清羽一掌重重扇打在她的臉上,咬牙切齒道:「滾!滾出去!」

  寒梅捂著火辣辣的臉,眼底蓄滿淚水,委屈的跑出去。

  「啊啊啊——」納蘭清羽揪扯著頭髮,痛苦得放聲尖叫。

  依舊無法接受她變成殘廢的事實。

  突然,寒梅跌跌撞撞地進來。

  「我讓你滾,聽不明白?」納蘭清羽牙齜目裂,衝著門口尖利地喊道:「看我如此模樣,你心中痛快,忘記主僕尊卑了?」說罷,方才看清站在門口的納蘭述,心口一滯,吶吶地說道:「爹……爹爹?」

  納蘭述隱忍著怒火,闊步進來,站在她的面前,望著納蘭清羽狼狽至極的模樣,冷笑道:「為父這些年,便是教你如此做人?」

  「爹爹,不是的,我一直謹聽您的教誨……」納蘭清羽辯解的話,在納蘭述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下,戛然而止。淚水自眼眶流淌而出,緊咬著蒼白的唇,倔強的看著納蘭述。

  「你覺得沒有做錯?」納蘭述背在身後的手,緊捏成拳頭,咔嚓作響,似在極力的隱忍著動手教訓她的衝動。

  「羽兒不知何處做錯……」

  「啪——」

  納蘭述忍無可忍,劈頭打她一巴掌。

  納蘭清羽的臉以肉眼速度,迅速高高腫起。耳朵里一陣嗡鳴聲,仿佛耳朵都被震聾。嘴角破裂,一縷血絲自嘴角滑落。

  「孽障!」納蘭述為人正直,坦坦蕩蕩,卻不曾想教養出如此狠辣的女兒!厲聲道:「那是活生生幾條人命!別人未曾動你一根頭髮,你卻害人性命!定國將軍府是你能夠得罪?誰給你的權利?誰給你的膽子?沈氏與你無冤無仇,你也下得了手!還有那個農夫,生性淳樸,家中頂樑柱,他死了,讓他們一家如何活下去?」

  「爹爹……」

  納蘭清羽顧不得半邊麻木的臉,心中十分害怕,從小到大,爹爹不曾說過她一句重話,如今下狠手,可見是失望至極。

  伸手去抓納蘭述的衣袖,想要撒嬌服軟。

  可納蘭述卻是避開她的手,如看惡魔一般,痛心疾首道:「為父一生光明磊落,卻毀在你的手中。我在邊城保家衛國,你卻草菅人命!羽兒,你太令為父失望。」

  「爹爹,羽兒知錯了,羽兒鬼迷心竅,日後絕不再犯。」納蘭清羽單腿跪在床上,痛哭出聲。她錯估算父親的怒火,不知他會為這件事而震怒。

  「你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我老了,管不動你,今後你好自為之!」納蘭述看著一味認錯的納蘭清羽,心沉到谷底,她還未能夠真正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只是為安撫他,所以順著他的心意。

  越是能夠輕易認下自己所犯的錯事,那麼這件事,在她看來並不是大事。

  「不要,爹爹,您要如何才會原諒我?」納蘭清羽淚眼朦朧的看著納蘭述漆黑的面色,哭道:「羽兒以死謝罪!」

  納蘭述雙目赤紅,她這事在拿到戳他的心口。

  他怎得就生了這麼個孽障!

  「你去給他們賠罪!他們肯原諒你,我便不計較此事。」納蘭述冷聲道。

  納蘭清羽瞪大雙眸,難以置信的看著納蘭述,朝後跌去,愣愣的搖頭,喃喃說道:「不,爹爹,我不去。」這是要毀了她!

  她去登門道歉,那便是承認罪行!

  何況,沈氏與那林風家人如何會原諒她?

  只怕恨不得她死!

  「不去?」納蘭述語氣沉了幾分。

  納蘭清羽拼命搖頭,她寧死不去——

  納蘭述深深看她一眼,冷笑幾聲,摔門而出。

  納蘭清羽心中一沉,納蘭述那最後一眼,透著決絕。

  他是當真不認她了!

  不要她這個女兒了!

  納蘭清羽猛然下床,受傷的腿傳來錐心刺骨的痛,『嘭』地摔倒在地上,痛得她臉色慘白。朝外爬去,狼狽的趴伏在門口,大聲喊住行至門口的納蘭述:「爹爹,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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