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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燁嘆了口氣:“歐陽,對不起,我這麼說可能很自私,但是你既然喜歡我,就該為我好,不要再糾纏我。你不希望我幸福麼?”
歐陽啞然地望著自己面前冷掉了的咖啡,眼睛發紅地,一陣心酸。
換成以前,他會掙扎久一點,拋棄自尊也沒關係,真心投入之後,怎麼可能放手得那麼瀟灑。
但現在他知道一旦對方要走,即使死命抓著也沒用了。
畢竟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不要再糾纏我”,他已經有過一次教訓。知道抓著不放的下場會是什麼。
“愛一個人,就要為那個人的前途著想,該放手的時候就該放手,順便祝福他”,這種偉大的戀愛法則他不明白,但交往對象卻都不約而同地要他奉行這個真理。
搞不好,那是對的也說不定。
何況汪燁現在交往的對象是肖家的小少爺,肖玄。
想到那個名字,歐陽胸口的痛猛然間大了一倍,一時腦子痛得都懵了。
“阿燁,他要是真的對你好,你也喜歡,那、那在一起也好。只是……”
歐陽想說“只是,他說的那些好話,你不要全都信”。
但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那其實是要對他自己說的。
一瞬間什麼都想起來了,都是他以前不敢回想的。這樣的肖玄,那樣的肖玄,縮在被子裡跟他撒嬌的肖玄,把頭埋在他懷裡磨蹭的肖玄,笑得可愛的肖玄,受了委屈皺著鼻子的肖玄……
“最喜歡老師了。”
“我要跟老師,永遠在一起。”
“我只要老師一個人。”
雖然都是假的,但想起來是那麼的真切,就像用刀刻下來的一樣。心口抽著一陣陣的痛,連腿也痛。
歐陽回到家的時候兩眼通紅,趁著鍾理在房間裡練習吉他,就急忙洗洗睡了。
事情先不想讓鍾理知道。跟汪燁這般分手,鍾理那麼一個直慡的熱心人,肯定會鬱悶自責,而後張羅著想給他再介紹幾個男朋友,可他已經不想要了。
歐陽晚上睡得不安穩,竟然夢到肖玄。人在傷心的時候反而容易做美夢,夢見的都是以往的好時光。
恍惚著又變成肖玄坐在他床邊,握著他的手,跟他說對不起。而他竟然不覺得恨,只覺得疼。
歐陽醒過來的時候陽光照在空蕩蕩的床頭,知道是睡過頭,做了大半天的夢。覺得頭暈,只聽見鍾理忘記關掉的收音機在客廳里嘶嘶作響。
電台里一直放的不知道是誰的歌,男人的聲音聽得人心都酸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才會亂做夢。
歐陽爬起來蹣跚著開門出去,在主持人模糊地說著什麼“顏可”的時候,把收音機關上。
在安靜的屋子裡收拾打掃,把鍾理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拿到陽台上晾。太陽底下快要睜不開眼,眯起的眼裡有了點淚水,站著看別人家陽台上兩隻靠在一起曬太陽的貓,不知不覺都看到下午。
做好晚飯以後打起精神看了點書,專心寫寫翻譯理論的論文,不管發表與否。這是他現在排遣生活虛無的重要方式,除此之外便沒什麼娛樂可言。
鍾理一直沒回來吃飯,到了十一點多仍然不見他的人影。
自從跟那杜悠予故友重逢以後,鍾理待在家裡的時間就少了,三天兩頭往外跑,但像這樣不打個電話回家通報的還是頭一次。打他手機也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歐陽有點急,打了幾個通訊簿上鍾理朋友的電話也找不到人,正要出門去找,卻聽見門口有動靜。鍾理回來了。
一同進門的還有杜悠予。但這並不是深夜帶朋友回家吃宵夜的氣氛,鍾理神色里有些闖了禍的尷尬,杜悠予依舊是慣有的儒雅微笑,卻顯然一點也不高興。
“怎麼了?”歐陽看見鍾理嘴角的瘀青,吃了一驚,忙去找出小藥箱,“出什麼事?路上遇到歹徒了?”
鍾理站在杜悠予身邊,氣勢低了一截,挨訓的小學生一般,不好意思說話。還是杜悠予替他開口:“他們自己才是歹徒。我剛把他從警察局保回來。”
“啊?”
杜悠予對著鍾理,“剩下的你自己說。”
鍾理低了頭避開歐陽的眼光,“我跟阿場他們,叫了一夥幫手,去教訓肖玄。”
歐陽腦子“嗡”地一脹,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是說過不要再去招惹肖家了嗎?他們愛怎麼樣,都不關我們的事,你偏去給自己惹麻煩……”
“你還說?”鍾理也很生氣,“被他使了壞,你就只會縮頭不吭聲!咱們又沒欠他,幹嘛要吃這個虧!汪燁的事,要不是他大哥阿場來找我,我還蒙在鼓裡呢!”
“……”
“沒見過你這麼孬的。悶聲不響有什麼好處?有話你就不能大聲說出來?我這麼大一個活人在你身邊呢,出了事也不知會我一聲,你當我是什麼呀?”
“鍾理……”
“你別叫我,我不認識你。”
杜悠予在一邊笑笑,“別孩子氣了。現在不是出了事,要想辦法麼?你還有空跟他賭氣。”
鍾理正在氣頭上,粗魯地吐了口口水,“簡單就這麼說吧,汪燁才剛跟你分手,就被肖玄甩了。
“你說肖家那小子噁心不噁心人?他們兄弟倆可不是孬的,阿場咽不下這口氣,就召集我們幾個,瞅個機會好好教訓那兔崽子一頓。”
說到這裡鍾理口氣有點遲疑,“誰知道兔崽子是練過的,有兩下子,身邊又有保鑣……我們反倒吃虧。”
杜悠予苦笑,“你們這些人也是不知深淺就下水。肖家的小少爺,是你們能動得的?你還要不要命了?
“說難聽點,你們充其量也就算一幫市井流氓,要捏死你們,人家動動指頭就夠了。要是今天我沒能及時到警察局,你猜你現在是什麼樣?”
歐陽有些結巴:“那、那到底是……”
“歐陽,你也知道,他們那樣的人家最是愛命,尤其擔心家裡小一輩。
“鍾理他們雖然沒占到什麼便宜,可犯了人家的大忌諱,不殺雞儆猴,他們怎麼保障日後家人的安全?我的面子不夠大,只能把鍾理帶出來,其它那些人我也幫不上。”
歐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他們也沒做什麼啊,像這樣的,不過就是打架鬥毆,拘留幾天就夠了……”
“歐陽,你別這麼想。我說他們會坐牢,這是保守的說法。對方有意要整的話,沒什麼是辦不到的。”
鍾理也忘了要跟歐陽賭氣,煩惱地撓頭,“是啊,有點麻煩,他們幾個又都有案底……”
杜悠予微笑著看他,“你啊,現在才知道會有麻煩?”
歐陽有些慌了,“那怎麼辦?”
“我跟肖玄沒多大交情,今晚已經給足我面子了。”杜悠予笑笑。他是懶人,除了鍾理之外,其它人都跟他沒關係,花太大力氣把他們掏出來未免不合算。“你們若有誰能在他面前說得上話的,就試試吧。”
衣著正式地坐在肖氏公司里,誠惶誠恐等著自己的預約時間到來,這樣的經歷歐陽之前也有過。只覺得人生真是太容易重複了。
再怎麼怕肖玄,他也不可能在鍾理為一眾兄弟四處奔波求人的時候,坐在家裡縮頭烏龜一樣做他的翻譯。鍾理惹了禍,雖然不說什麼,可是急得嘴巴都起泡,歐陽看著都覺得心焦。
他在肖玄面前正如當年在肖騰面前一樣說不上話。只是好歹認識,好歹曾經是那個人的老師。
厚著臉皮去求個情,肖玄會賣他一點人情也說不定。
“曾經的熟人”這樣的身分似乎也沒用,等了很久,秘書才來請他進辦公室。
肖玄從大而高的桌子後面把椅子轉過來,雙手交迭在身前,遠遠坐著。他確實是長大了,變得優雅又英俊。可那個樣子只讓歐陽想到肖騰。
歐陽在那種氣勢下有些喘不過氣,只能囁嚅著,恭敬地,“肖先生……”
“坐吧。”肖玄朝他示意,略微欠身,“歐陽老師。”
歐陽背上一抖,忙提醒他:“我已經不教書了。”
“老師,如果你還想教書,我可以幫你。”
歐陽吃了一驚,“別開玩笑了。”
“這只是小事,只要你開口。”
歐陽看著他,有些發抖,忙坐得離肖玄遠了一些。他現在根本不能信任肖玄這種廉價的大方。
“我來找你,是因為前兩天晚上打你的那群人……”
“嗯?”肖玄抬起眉,“他們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那些人的事,對不起。”歐陽低頭道歉。想著夢裡肖玄握著他的手小聲說對不起的樣子,突然有點心酸。還做什麼夢呢?
那雙貓眼先是瞪大,而後立刻微微眯了起來,“是你叫人來打我?”
歐陽鼓足勇氣扛了下來,“是的。”
肖玄皺著眉,傷神似的,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是因為汪烽才打我的嗎?”
他那種無辜的神情讓歐陽身上一陣難受,但嘴裡也只能卑微地:“只是一時衝動,肖先生您不要跟我們這種人計較,放他們一馬……”
“汪燁的事不是我的錯,我並沒有在跟他交往。”
熟悉的輕描淡寫的口氣,讓歐陽胃裡又一陣翻騰。
“我只是因為他是老師的朋友,所以禮貌對待,該關照的都關照。是他自己誤會了。”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追求過他,甚至沒讓他知道我到底喜歡不喜歡男人。他那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會喜歡。自作多情,人品又靠不住。”
這些話,依稀在什麼時候也曾聽過。歐陽一下子臉紅了,有些哆嗦,“不喜歡,就不要裝出喜歡的樣子來騙人!玩弄別人是你的興趣嗎?”
汪燁傷了他的心,他也對汪燁有怨氣,但肖玄這樣高高在上的輕蔑之下,汪燁跟他是一樣的。
肖玄挑著一邊眉毛,“我沒興趣玩弄他,他見異思遷,沒弄清楚狀況就以我的戀人自居,又不肯接受現實。不關我的事。”
這孩子過去現在都一樣,只有自己是最好的,最乾淨的,別人統統是可以隨便踐踏的爛泥。人心在他眼裡,什麼也算不上。
歐陽氣得嗓子發緊,喉嚨就噎住了,“……是啊,像、像那時候,也是我誘拐你,強行侵犯你,不關你的事,你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