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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半晌。

  “此事……我等皆不好受,但逝者已矣,人總是歸故土的好,江公子莫不願送她回鄉?”

  江舞終於抬頭,紅著眼。

  “要送她回去,也待我親手為她報了仇再走,”頓了頓,他又咬牙道,“倘若我無能,死在他手裡,你們就將我二人一起送回便是!”

  沈憶風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半日。

  “你們走吧,我送她就好。”

  聞言,沈憶風看了看張潔,緩緩走了出去。

  張潔又擔心又難受的看看江舞,終於一低頭,邁步也要走。

  “你最好離開。”

  她愣住。

  “今日本是想跟你說這句話,卻害了她,”聲音麻木,已不再有往日的慡朗,“倘若我陪著她……”

  終於,淚又流下。

  “是我……”張潔喃喃道,“我讓她傷心,我害了她。”

  “你不必,”江舞忽然抬頭看著她,目中滿是恨毒,“但我要親手為她報仇,便是死,我也要殺了他!”

  他這是在提醒自己麼?張潔忽然感覺全身發抖。

  燈下,曾經神采飛揚的臉上一片麻木。

  那個人為什麼如此殘忍!

  她心痛得快要窒息。

  ——該恨他?

  走進武俠 - 36 - 第三十六章 索魂香

  半夜,廊上燈火通明。

  廳上人人正襟危坐,曹讓臉色通紅,顯然心中最是激動。

  張潔木然望著門外,臉色略有些蒼白。

  他就要來了?如果可能,他會將這裡所有人全殺死。

  她停止再想,害怕會再心痛,卻又忍不住抓緊了鄭少凡的袖子。鄭少凡溫和的眼神立刻移過來,他微微一笑,亦不輕不重的握了下那隻小手,示意她安心。

  見到他溫暖自信的笑,張潔稍稍放鬆了一點。

  正在此時,一個人影提著劍緩緩走了進來。

  .

  “江二公子!”

  眾人皆有不忍之色,田盈盈的事已人人盡知。

  “舞兒,你怎的來了?”沈靜山一愣,回頭看看沈憶風。

  沈憶風立刻低頭,面有慚愧之色。

  江舞卻淡淡道:“我怎會不來。”

  說完,他面無表情的坐下,目中還有紅絲,顯然一直守著田盈盈未眠。田盈盈的死已將他變成了一個滿心怨恨的人。

  張潔又忍不住發起抖來。他已經殺了盈盈,今日又該怎樣見他?來到武林,她發現人的生命在這裡竟如此脆弱,而仇恨,卻無時無刻不在。

  她擦擦眼睛,又擔心地看看旁邊的沈憶風,卻見他依舊一臉平和。

  正巧沈憶風也扭頭看過來,二人目光相遇,立刻,眼前又出現了明淨如湖水般的笑。他看似文弱實際卻比誰都豁達,張潔咬了咬唇。

  ——今天,他會不會死在另外那個“他”的手裡?

  似乎想起了什麼,張潔輕輕問他:“你們設埋伏了嗎?”

  聲音雖小,可惜在這靜得連根針掉下都可以聽見的廳上,已不算悄悄話了。

  不待沈憶風回答,曹讓已面露不屑之色,大聲道:“我等名門正派,怎會設埋伏。”

  張潔低下頭不再說話,心想:當初路遙不就是被這些名門正派的埋伏給害了的嗎?她是現代的思維,始終很敬佩路遙夫妻那份堅貞的愛情,。

  .

  又是一片寂靜,隱隱傳來山風的颯颯聲,

  “來了!”不知誰說了句。

  張潔立刻望向門外,卻什麼也沒看到,她不解的望望鄭少凡。

  鄭少凡卻與沈靜山對視了一眼,當先走出門外。張潔便也與眾人跟在後面往外走去。

  寬敞的前庭,不知何時竟已站了十幾個人。

  這十幾個人中,只有七個未著夜行衣,都穿著普通衣衫,有老有少,有俊有丑。而這七個人中張潔倒認得三個,當先那一個便是昊錦,左起第一個便是凌易,第三個身著藍衫的赫然是白雲深。

  雲台山莊這邊人手卻也不少,鄭少凡與沈靜山不說,外加柳飛江舞等還有二十多個人,竟一時在人數上占了優勢。

  然而,那些人絲毫沒有緊張之色,反倒平靜的看著眾人。曹讓等也凝神看著他們,都在想哪一個才是黑風。

  張潔與鄭少凡、江舞三人卻知道,黑風並不在這裡面。

  .

  “昊堂主別來無恙?”溫和的聲音。

  昊錦一笑,聲音洪亮:“多謝鄭盟主。”

  “想必這便是貴教七位堂主了?”

  “不錯。”

  那七個人並不說話,只有昊錦在回答,還很熱情,倒像主人在向客人介紹一樣。

  他二人客氣過後,曹讓終於忍不住了:“哪個是黑風!”

  “憑你?”一個藍衣人笑了,“我已足夠。”

  這藍衣人正是白雲深。

  “黑風沒來?”曹讓聽出了言下之意,不由咬牙切齒,“他也怕死?”

  昊錦冷笑一聲,根本不看他:“我十二堂主在此,何須教主親臨。”

  聞言,張潔反而鬆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擔心的是誰,是擔心鄭少凡,還是擔心沈憶風和江舞,或者——是他?不管如何,他沒來,雲台山莊存下來的希望更大。

  眾人大半與黑風有仇恨,見他沒來,一時恨的、惋惜的各種表情皆現,卻也都鬆了口氣。

  鄭少凡微微搖頭。

  事情又豈會如此簡單!這些人都是黑血教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單是十二個堂主便有七個在此,其餘必定都守在莊外以防有人逃脫,黑風行事果然周密狠絕。

  曹讓失望之下,怒道:“他明明已到此地,為何不叫他出來!”

  “那就看你有無本事打敗我等,”回答的卻是昊錦,他目中精光閃爍,不再理會曹讓,只看著沈靜山道,“沈莊主到如今還不肯交出來?”

  “老夫並無此物,”沈靜山嘆了口氣,問出了心裡久已埋藏的話,“貴教找上雲台,並非只為了寒玉簫吧?”

  昊錦目光一閃:“清兒親口告訴說玉簫在雲台,難道有假?”

  “清兒說在雲台?”沈靜山訝然。

  “不錯,你以為鄭盟主在此,雲台便可以獨吞我教聖物?”

  不單沈靜山吃驚,張潔等人也吃驚了,原來他們接走清娘還是為了追查寒玉簫,但清娘為什麼要誣陷雲台山莊?

  倒是曹讓等人聽得莫名其妙,並不知他們口中的清兒是誰。

  沈靜山乍被冤枉,也有些氣憤了:“不信便罷,老夫從未說謊!”

  “從未說謊?”昊錦冷笑,“不錯,你向來只行卑鄙之事而已。”

  “血口噴人!”曹讓忍不住怒道,“沈莊主一代大俠前輩,豈容你魔教之徒一派胡言。”

  昊錦不答,只看著沈靜山嗤笑一聲。

  沈靜山面色有些激動:“昊錦,老夫知你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只是時過二十六年,那簫於我眾人也不過是件無用的玩物,老夫又何必騙你。”

  “還想抵賴?當日你們讓那女人偷走聖物,如今卻說不在你手上,哈哈。”昊錦發出刺耳的笑聲。

  其他人皆愣住,寒玉簫難道是被一個女人偷走的?他們並不知道當年路遙與沈姑娘之事的內幕。

  沈靜山無言,面色略白。

  “你以為有路教主替她隱瞞,我等便不知道是誰幹的麼,”昊錦正色道,“你還有何話說!”

  沈靜山長長呼出一口氣:“不信便罷,老夫確實沒有。”

  昊錦沉下臉待要開口,卻聽鄭少凡微笑道:“寒玉簫的確不在雲台,貴教如此大動干戈,倘若最後依然尋不到,卻不是白費了精神?”

  “寧可錯殺一百,也要尋回本教聖物。何況我教懷疑玉簫在他手上有依據。”

  曹讓怒道:“你們依據倒多,當初懷疑寒玉簫在我玉劍門莫也有依據?你們錯殺了何只一百!”

  昊錦頭一揚,看來他是決意不講道理了。

  .

  “鄭公子真要與我教為敵?”

  鄭少凡看了看張潔與柳飛,一笑:“鄭某不想與任何人為敵。”

  “如此甚好,”昊錦也看看張潔,緩緩道,“那就請鄭公子帶著你的朋友遠離是非之地。”

  鄭少凡緩緩搖頭:“既是是非之地,鄭某身為盟主,又豈能不在。”

  “鄭盟主,老夫敬你武功不想與你為敵,倘若你定要阻撓老夫辦事,便是拼了命,老夫也只好認了。”

  洪亮的聲音落下,他側身向後面的人揮了揮手。

  這邊曹讓等人以為他們要上了,立刻有人拔刀抽劍戒備。

  誰知他們並不動手,倒是先前嘲笑曹讓的白雲深說話了:“你們正道人不是講究單打獨鬥?聞鄭盟主武功蓋世,在下白雲深願領教盟主高招。”

  眾人開始沒大注意他,如今一聽這名字,皆驚住。

  這白雲深乃黑血教有名的堂主之一,他本是正道白門嫡傳弟子,卻在其妻死後反出師門投身魔教。待他成名後,竟一夜間又回去將白門之人全數殺死。

  背棄師門的事歷來是江湖之大惡,為人不齒,因此場上已有人面露鄙夷之色。

  然而,更多人面色凝重。

  白雲深的武功他們是知道的,他只要能取勝,便向來不留活口。今日昊錦白雲深這樣的人物都來了,想必另外幾個堂主也必定非等閒之輩。

  .

  未等鄭少凡開口,曹讓已先諷刺道:“魔教幾時也講起規矩來了?”

  白雲深聞言,並不生氣。

  “在下願領教白堂主高招。”一直沉默不語的江舞忽然開口。

  “舞兒!”沈靜山一驚。

  “江舞!”

  張潔也忍不住緊張地叫起來。

  雖然她不知白雲深武功到底怎樣,但剛才聽沈靜山這擔心的語氣,想他又是黑血教堂主,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而江舞經田盈盈之痛,精神一直不佳,要勝的可能性根本不大。何況,這兩人一個是自己的好朋友,一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刀劍無眼……

  她又著急地看看白雲深,希望他不要答應。

  白雲深卻並不說話。

  江舞拔劍上前一步,道:“江舞領教白堂主高招。”

  白雲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行。”

  倘若是別人說這話,必定讓人以為是在諷刺,然而自他口中說出,卻聽不出絲毫不屑之意,倒像是好心的勸告。

  “那你們就連我一起殺了!”

  說完,江舞揮劍便撲上去,沈靜山與鄭少凡不由露出擔憂之色。

  .

  二人已戰在一處。

  幾招過後,鄭少凡等人暗暗讚嘆:江舞不愧是名門之後,縱然是悲憤至極,劍法也絲毫不亂,若非白雲深這樣的高手,必定難以相抗。

  然而三十招後,鄭少凡與沈靜山對視一眼,皆有些擔憂。

  白雲深終究不是普通高手,他雙掌對江舞的劍,依然有自如之態。

  再過二十招,眾人臉色也有些變了。

  江舞劍法已不如先前靈動,加上兩天一夜未眠,精神極差,這麼打下去必定危險萬分。而白雲深一旦出手便不留活口,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然而,鄭少凡面上卻漸漸露出了微笑,沈靜山似乎也詫異無比。

  果然,未出十招,江舞悶哼著噴出一口鮮血,前胸已然中掌,被震得直飛回來。

  沈靜山順勢將他扶住。

  “江二公子!”有人關切的聲音。

  “江舞!”

  張潔大驚。

  昊錦看著張潔,冷冷道:“想不到白堂主如今也手軟了。”。

  白雲深卻一聲不吭,對昊錦的諷刺並不反駁。

  眾人顯然也看出來了,都驚訝無比——白雲深手上從不留情,為何今日倒放過了江舞?

  張潔被昊錦看得渾身發毛,她心中有些疑惑:江舞被重傷,他竟然還說白雲深手軟?

  “多謝。”沈靜山緩緩向白雲深拱了拱手。

  他真的手下留情了。張潔感激地朝白雲深看去,卻見他依舊一臉不冷不熱的神情,似乎事不關己。

  江舞努力直起身子,咬牙道:“你為何不殺我!”

  “我殺了他們再殺你。”平靜的聲音。

  “我看也如此!”卻是曹讓的冷笑,“當年為了個女子就背叛師門的敗類,還會心慈手軟不成!”

  鄭少凡聞言立刻皺起眉來。

  果然,曹讓的話正觸及白雲深心中隱痛,那平靜的臉色立刻一白。

  “那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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