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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國藩只好硬著頭皮拿出殺手鐧。他對法國人語重心長地說,我最講“誠”,只有真誠無欺地對待自己的心,才能真誠地對待人情事變。劉、張二人和此事的確無關,要他們的腦袋實在說不過去。況且,你們也只是想懲戒他們一下,何必要腦袋?在我們大清,要個腦袋很費周折。你們國家正在和別人打仗,哪裡有時間和精力在我們這裡要兩個無名人的腦袋?

  法國人跳起來:“啊哈,什麼意思?”

  曾國藩慌忙站起來,說:“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他們發配邊疆,風吹日曬,也算是現世報了。”

  法國人不同意,曾國藩說,“那我再上奏朝廷。”

  這樣你來我往了兩個多月,法國人的確是無暇東顧,只好順水推舟,默認了曾國藩的決定。劉傑和張光藻被發配邊疆。

  二人很冤,曾國藩良心上也過不去。他拿出了很多錢,給兩人做安家費。拿錢買不來心安,所以曾國藩更加愁悶。

  令他愁悶到要死的還有廟堂之上的非議。有官員認為,曾國藩在處理天津教案時太縱容洋人,喪失了人格和國格,簡直就是賣國賊。這種論調甚囂塵上,如果曾國藩在北京,非被他們用唾沫淹死不可。

  有幕僚把這些議論小心翼翼地告訴曾國藩,曾國藩無動於衷。他躺在冰冷的床上,時不時就翻身起來嘔吐一回。

  天津官員們每次來看望他,所看到的都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床邊嘔吐。也有人看到他那隻眼睛裡射出的光芒,如煙花般璀璨。

  眾人都說,這是迴光返照。

  曾國藩寫信給家人說:“我若再不離開官場,非死在官場不可。”

  經過毫無必要的思考,他請辭,推薦了李鴻章為直隸總督。

  慈禧思考許久,同意了。

  她同意曾國藩辭去直隸總督,但曾國藩必須要回金陵,繼續做他的兩江總督。

  因為接替曾國藩為兩江總督的馬新貽被刺殺,慈禧說,看來兩江總督這個寶座,誰都坐不穩,只能由曾國藩來做。

  於是,曾國藩離開了天津、離開了保定,第三次擔任兩江總督。

  一個“誠”字而已

  離開保定前,李鴻章風塵僕僕地來見曾國藩。

  看到曾國藩憔悴不堪的樣子,李鴻章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曾老師已老,不僅是人老,心也老了。

  不過一見李鴻章,曾國藩好像年輕了二十歲,話匣子也打開了。

  “天津教案,你怎麼看?”他問李鴻章。

  李鴻章實話實說:“略有些過了。”

  曾國藩笑了:“的確是,可你要知道,人強我弱,自己沒有強盛起來前,一定要忍辱負重。一受刺激拔刀就上的是莽夫,非智者。”

  李鴻章恭敬地:“這就是曾公所說的‘打脫牙和血吞’,然後徐圖自強。”

  “還不止!”

  “哦?”

  曾國藩沉思了一會,聲音提了幾度:“你現在到了此地,是外交第一要衝的關鍵。我今國勢消弱,外人虎視眈眈,稍有錯誤,後果不堪設想。你覺得該如何和洋人打交道呢?”

  李鴻章謙虛起來,“我特意來向老師請教。”

  曾國藩把他的謙虛打回原形:“不必廢話,我了解你,肯定是有了主張,說說看。”

  李鴻章臉紅了下:“我也沒有什麼主張,只是有個主意,同他打痞子腔(油腔滑調,深意為對洋人的要求耍手段拖延)。”

  曾國藩慢悠悠地梳理著鬍鬚,似乎在思考。許久,才說道:“呵呵,痞子腔,痞子腔,我不懂得如何打法,你說給我聽聽。”

  李鴻章一聽,感覺不對,急忙改口:“門生信口胡說,錯了,請老師指教。”

  曾國藩又梳理起鬍子來,鬍子稀疏灰白,像要脫離主人的下巴而去。

  他盯著李鴻章,盯了許久,才氣定神閒地說道:“依我看,一個字就足夠。”

  李鴻章猜到了,但不說。

  “誠!”曾國藩洋洋得意,“‘誠’能動物,我想洋人亦同此人情。聖人說忠信可行野蠻之邦,這是不會錯的。我心中既沒有實在力量,不管你如何虛強造作,他是看得明明白白,都是不中用的。不如老老實實,推誠相見,與他評情說理;雖不能占到便宜,也不至於吃多大虧。無論如何,我的信用身份,總是站得住的。腳踏實地,縱是跌倒,也不會摔得太重,想來總比痞子腔靠得住一點。”

  李鴻章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老師的話真如醍醐灌頂,我知道了。”

  李鴻章是“真知”,在直隸總督任上,和洋人打了多年交道,李鴻章可謂勝任有餘。多年以後,他談到其外交方針來,總把曾國藩的教導放在心上:一、要自強;二、以誠相待。

  曾國藩確信李鴻章是真知後,放心地走了。回金陵前,他照舊要去京城向慈禧“請訓”。

  審理刺馬案

  他很真誠,慈禧也很直接。

  一見面,慈禧就問:“馬新貽被刺這事很弔詭啊。”

  馬新貽原本只是個安徽某地的小知縣,太平天國定都金陵後,他棄文從武,帶領軍隊和太平軍作戰。他本無輝煌的戰績,但升遷卻異常快,1864年時是浙江巡撫,1867年就成了閩浙總督,曾國藩由兩江總督調任直隸總督後,他就成了兩江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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