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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繼續學完三年課程後,納伯特感到重返埃及的時候到了。當時他面臨三種職業選擇:旅行攝影師、自由作家和國際救援志願人員,納伯特的背景顯然無法與牛津、劍橋的畢業生相匹敵。在謀生的道路上他不得不改變軌跡,當了一名蘇丹難民救援人員,只有這才能靠近他所熱愛的埃及。一個偶然的機會,使他獲得一份拍攝尼羅河幻燈片的工作,納伯特花了一年多時間,沿尼羅河漫遊了埃及、蘇丹和衣索比亞。想不到這一經歷竟然成為他投身職業攝影生涯的轉折點。

  “儘管當年我拍的那些幻燈片不怎麼樣,可我卻喜歡它們。”望著滿地的尼康、哈薩相機,納伯特臉上露出懷舊的憂傷。“當時我只有最簡單的照相器材,可那批幻燈片凝結的汗水比以後歷次工作的辛勞都多。”

  “新聞是很講結構的。你必須把照相機取景器內填滿各種有用的信息符號,這樣才能精確地告訴讀者世界上正在發生什麼。如果我始終追求旅行攝影,我可能早就成為《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了。我可能有更多的機會展示或改變自己的風格,當然,我已建立起自己的獨特風格。如能重來一遍,我會以全新的透視處理照片,處理人生,起碼不會混到今天這一步。”言罷,他將面前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納伯特·席勒十幾年拍攝的照片經美聯社轉發後,刊登在數不清的報刊上,上千萬的讀者坐在自家的安樂椅上,看著約旦、伊朗、巴勒斯但的政治示威、衣索比亞的起義、厄特里亞的獨立、西撒哈拉內戰和海灣戰爭……

  納伯特根本無法適應和平年代的安穩生活。1992年以來,他管轄的中東、非洲地區,一直風平浪靜,“這簡直是浪費人生,我看只有南斯拉夫的戰火和索馬利亞內戰還有點刺激。”在令他興奮不已的機會到來之前,納伯特只好無可奈何的幫太太抱剛剛出生四個月的女兒。儘管他在酩酊大醉後四處誇耀開羅是生孩子的寶地,他將守著嬌妻幼女安享天年,可現任美聯社文字記者的納伯特夫人心裡明白:要麼把老公送上戰場玩命;要麼任他在家裡酗酒發瘋。

  斷腿巴利

  斷腿巴利在貝魯特弄斷他那條他自詡為比瑪麗蓮·夢露的玉腿更直、更長、更性感的右腿已經將近十年,那時他比現在要精神得多。當年,數不清的黎巴嫩姑娘纏著這個十足的北歐海盜船長型的小伙子。據稱他的祖輩來自挪威,他的姓。“伊文森”是挪威貴族才敢用的大姓。斷腿巴利講過一個他祖上的故事,據說當年他爺爺的爺爺是一幫北歐海盜的頭子。一天爺爺的爺爺又洗劫了一個小島,照例扯開嗓子大吼:“我搶劫!我強姦!我……”話音未落,一個房門應聲而開,走出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嫗,口稱謝謝,一下撲到爺爺的爺爺面前。日後,這老嫗成了巴利的爺爺的的奶奶。儘管巴利持有美國護照,但他總是認真地強調:“我真是挪威人,不是美國人。”

  十年前,歡蹦亂跳的巴利是貝魯特戰火中最活躍的突發事件攝影記者,哪裡出了亂子那裡准有他。也許是因為他太歡實了,一顆迫擊炮彈在他“褲襠下爆炸”,多虧上帝有眼,僅炸壞了右腿。

  我第一次聽說斷腿巴利還是海灣戰爭正酣之際,當時我正單槍匹馬地從“飛毛腿”橫飛的特拉維夫繞道尼科西亞、開羅、安曼重返巴格達。我的北大老校友、中國駐伊拉大使鄭達庸一見面就塞給我一封信,還神秘地擠了擠眼睛:“這可是美國來的!”能在炮火連天的巴格達看到扔炸彈的美國人的來信,本身就挺幽默。信是我的老朋友、世界新攝影大賽金牌得主阿龍·瑞寧格寫來的。他在信中列數戰爭罪惡,勸我還是離戰爭越遠越好,並引用《聖經》上的一句話:“玩刀者,必死於刀下。”知道我為人固執,阿龍特別提到我的好友、《時代》周刊攝影記者巴利,在貝魯特險些丟了性命。

  在阿盟外長緊急會議上,我第一次碰到頭戴迷彩牛仔服、一瘸一拐的斷腿巴利,我走上前去:“打擾了,我猜您就是斷腿巴初,我是新華社攝影記者、阿龍的朋友。”巴利斜眼有西部片中才有的姿勢從下到上打量我一番之後,才猛拍了一下我的左肩,用中文說:“知道,阿龍說你總穿紅的。”看到我驚訝,他炫耀道:“我在哈佛學過中文。”從此,我和斷腿巴利成了哥兒們。

  隨著安理會制裁利比亞的748號決議生效之日迫近,中東地區的各國記者躍躍欲試,紛紛伺機進入利比亞。巴利拖著瘸腿、開著“七九”式美軍吉普一日三遍地往利比亞使館跑,準備湊齊一夥膽大妄為者結伴遠征、穿越撒哈拉沙漠直取利比亞。就這樣,我被斷腿巴利引薦給美聯社的莽漢納伯特:“鴨子有輛三菱山貓,我們要一直開到的黎波里。”,儘管這次行動最終夭折,但從此我們三人幾乎形影不離了。

  在開羅,諸如航空母艦通過蘇伊士運河等消息往往得等到西方傳媒播發後,新華社中東分社才抄收轉發,因為種種原因,我們的文字記者幾乎從不到場。作為攝影記者,若想採訪到正在發生的新聞,只有依靠外國記者朋友提供信息,而巴利和納伯特的消息正是全開羅所有記者中最靈的。他們都娶了當地女人,bp機、大哥大不離身。從住宅到辦公室,為他們通風報信、提供新聞線索的形形色色人員來來往往,他們深深地紮根於當地社會,瘋狂地吸吮一切有價值的信息。每當有航空母艦通過蘇伊士運河之類的重要新聞,我的“酒肉朋友”納伯特和巴利都會主動打電話通知我:“鴨子,開上你的車!”因為在中東所有新聞機構中,新華社的汽車是首屈一指的。在開羅,擁有“奔馳”轎車的新聞記者只有中國人,這一點令外國同行們大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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