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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人猶豫了一下,這才任由那車夫幫她提了行囊,小步跟在車夫的身後來到一輛半新不舊的騾車面前。

  車夫殷勤地將那婦人扶上車,又問清了地址,便笑著恭維了一句,「好地段。如今那邊新辟了一個布料市場,聽說帶著周圍的房租都比往年翻了幾倍。若是誰家在那邊有家業,便是沒個營生,光吃租子也能過活了。」又問著那婦人:「客人這是在城裡有生意還是去投親?」

  婦人略沉吟了一下,才接話道:「投親的。」

  那車夫顯然是個嘴碎的,一路且笑且寒暄地道:「客人之前可有來過廣陵城?只怕就算來過,如今來了也該不認得了。若是往常,從碼頭到您要去的地方,沒個大半日總也到不了,可自大王請命拆了坊牆後,城裡的巷道可算是四通八達,如今過去,最多也就半個時辰的事兒,倒不用再像之前那樣,非要繞過那些礙事的坊牆了。」

  他這邊嘰嘰呱呱地說著,車裡的婦人已經拿掉頭上一直戴著的斗笠,又挑著車前垂著的車簾,從車夫身後看著廣陵城的街景。

  那車夫自顧自地吹噓了一會兒如今經過改造的新廣陵城,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樣。他一邊說著,一邊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卻是這才發現,車裡的婦人已經拿掉了斗笠,正伸著頭,一臉感慨地看著街邊的人群。

  那車夫愣了愣,不禁問著那婦人道:「我好像認得你……」

  婦人一驚,趕緊將頭縮回車廂內,又拿起那斗笠戴了起來。

  車夫一邊努力回憶著,一邊還不住嘴地說著:「我這人記性可好了,只要是我見過的人,哪怕是隔著個七八年沒見,我也能認得出來。」

  車內的婦人不禁一陣不安。

  車夫卻依舊在回憶著,一邊道:「不過我想你之前應該沒坐過我的車,我不記得拉過客人……應該是在家裡的時候見過……」頓了頓,車夫笑道:「我家住仁豐里,客人可到過仁豐里?」

  車裡的婦人一聽「仁豐里」三個字,那肩膀都抖了一抖,忙慌亂道:「我沒去過!」

  許是覺得自己否認的聲音過於急迫,婦人頓了頓,便有意扯開話題道:「不過我倒是知道仁豐里的,聽說廣陵王妃就是出身仁豐里。」

  果然,她一提這茬兒,車夫便立時不再去追問車內之人的來歷了,只哈哈笑道:「你可別說,王妃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呢!」又道,「明兒是大王和王妃大喜的日子,大王特意命匠作坊做了各色煙火,明兒晚上你可別忘了去運河邊上看煙火去,難得一見呢。」

  車內之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聽說,王妃出身不顯,城裡竟沒人說什麼嗎?」

  那車夫不禁又哈哈笑了起來,道:「一聽就知道客人是從來沒來過廣陵。別的地方只怕還真在意個祖上出身,偏咱廣陵城裡只看各人自個兒的能力。說了只怕你不信,早些年間,我還只是一個在坊間巡夜打更的,可如今我憑著我自己的一雙手,已經有了一家車行,管著六輛騾車了。自大王承襲王爵以來,在咱廣陵城裡就只論誰有本事誰沒本事了,誰還管你祖上是做什麼的。而且,就如我們大王所說,當大王也不過是他的工作罷了。工作完了,他也該跟咱們一樣,回家去老婆孩子熱炕頭。沒個說是我白天晚上都要趕著騾車接送客人的道理,對吧?所以說啊,他要娶什麼樣的人,跟我們這些人也沒什麼關係,跟他是不是大王也沒關係,跟王妃是個什麼出身就更沒什麼關係了。只要大王喜歡她,她也能做個好妻子,那也就是了。」

  不知道別人聽了這番理論是個什麼反應,反正車裡的婦人此時早已經聽呆了。

  「把、把『大王』當……當工作?!」她忍不住重複道。

  車夫哈哈笑道:「是啊,王妃也說,她不過是嫁給大王后才被叫作王妃的。不過啊,咱們王妃倒不是拿王妃當工作的,咱們王妃有自己的事兒做著呢。你知道那花間集吧?咱們王妃就是那花間集的幕後供奉,弄出來的那些花兒粉兒,竟還能治臉上的痘痘。我那小子臉上起奶疹子,居然也能用他阿娘的香粉也治好了,真神了……」

  那婦人一邊聽著話癆車夫嘮叨,一邊心不在焉地走起神來。直到騾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笑著對她報了聲「到了」,她這才緩過神來。

  下得車來,婦人卻是愣了愣,先是往左右看了看,然後便看著眼前那新刷過黑漆的木頭大門發起呆來。

  車夫很是盡職,怕自己送錯了地方,便彎腰問了那婦人一句:「可是這地方?」

  婦人愣愣地看看左右,猶豫道:「不怎麼像了……」

  車夫倒是個熱心人,便跳下馭座,上前幫著拍了門,一邊笑道:「拍門問問也就知道有沒有找錯了。」

  他那裡剛拍了兩聲門,仿佛門裡正有人等著一般,居然立時就開了門,倒把那車夫嚇了一跳。

  等看清開門之人手裡提著個妝盒子,車夫才反應過來,只怕開門之人是梳頭娘子。

  那梳頭娘子看著約四旬年紀,雖然年紀不算老,可頭髮卻已經有些花白了。

  車夫正要回頭問那客人話,卻是忽然就只見那婦人手裡一松,原本套在胳膊上的包裹落了地,發出一聲沉沉的聲響。車夫眼尖,從那散了一角的包袱皮里看出,那一直被婦人抱在懷裡的,居然也是一隻妝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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