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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蔡文彬開始覺得揪心的痛:他不知如何生的痴念頭,以為水茜茜的一顆心大半還在自己身上,還在等著自己東山再起,兩人得以破鏡重圓,所以他會錙銖必較地賺錢省錢,以求能儘快等到博回水茜茜芳心的那一天。現在看來,自己簡直就像個初戀少年那麼不諳人情世故,早該看得清楚,失了愛人的陸游大概是封建禮教的囚徒,失了愛人的小蔡分明是資本主義的溺死鬼:更可悲的是,他愛的人就在岸邊,卻不是救生員。

  外面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是想痛苦心思的好時候。他正胡思亂想著,一陣熟悉的香水味傳來,他悚然一驚,見水茜茜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書房門口,一雙鳳眼有些恍惚閃爍,神色卻鎮靜無異。他心想:「我要來得比她還鎮靜才是。」於是吸了吸鼻子,淡淡一笑說:「好久不見,你還是挺high maintenance(高維護)的,用這麼好的香水。」

  水茜茜有些動了氣:「好久不見,你一上來就開導我是不是?女人哪有不用香水的?怎麼就算high maintenance了?」

  蔡文彬說:「你看今天來這裡玩兒的女士們,除了你,有哪個噴香水的?那個和『人販子』一道來的女孩子蘇姍,我也沒聞出香水味來。」

  「你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豎著鼻子聞人家女孩子身上有沒有香水味兒。那位洪小姐呢?怎麼沒來呢?據說她上次和你一道去參加喬治兒子的周歲party呢,……我不信她從來不噴香水的。」水茜茜小心翼翼地問起洪小姐來。

  「噴哪,當然噴的,所以嫌我掙錢太少,正好上個月股市里大家都在『拋』,她也順手把我『拋』了。」

  水茜茜一驚:「什麼?你們不談了,我聽說你們都住一起了呢?」

  蔡文彬搖頭說:「哪裡有的事情!你的情報哪裡來的?不是從丁雯那裡來的吧?她對我的情況比我自己知道的都多。不瞞你說,和那位洪小姐在一起,我倒自我感覺像個花瓶似的,想花前月下了,她便來找我,一到實質性的問題,比如我向她借個貸款什麼的,她就開始親兄弟明算帳,甚至要敲我的竹槓,人情比紙幣還薄,後來我想想,摟著她睡覺,還不如抱一疊美鈔入夢呢,感覺還真實點兒。」

  水茜茜聽他說得不堪,又好氣,又想笑,忍住了不動聲色,只冷冷地說:「又自以為是了,憑什麼她就要處處給你方便?你總以為天下事都順著你來,地球才是朝著正確的方向轉……聽你那意思,哪裡是人家把你『拋』了,分明是你和她鬧翻了。」她心裡突然一陣翻騰,暗暗嘆口氣。

  蔡文彬正想說:「你都是別家婦了,怎麼還來教訓我?」心頭忽然一動,便改了口說:「再恭喜你一遍,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兒?」

  水茜茜見顫動的手指點向自己手上的鑽戒,低下了頭說:「大概兩個禮拜前。也沒什麼好恭喜的,人家都說了,我不過是找個『老伴兒』罷了。」蔡文彬連聲說「胡說」,心裡卻覺得有些解氣,又問:「什麼時候辦婚禮?」水茜茜道:「春節左右吧,你等著收請柬。」

  蔡文彬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別浪費一張請柬了,明知我不會去的,去了還要送紅包,我也浪費不起這個錢,還攢著再娶個老婆呢。那種『我得不到你,但祝你幸福』的言情小說調調,我這輩子也學不來。」

  水茜茜聽他說得可惡,先是要發火,啐他一口,甩手而去,但將他的話咀嚼一番,又嘗出了些不尋常的意味來,雙眼盯緊了他,沉聲問道:「什麼叫『我得不到你』?我們不是協定離婚的嗎?什麼『得到』『得不到』,你以為還是當年在大學裡談戀愛嗎?就算是個『得到』『得不到』的遊戲,離了婚後,一年多了,你追過我嗎?我們見面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每次見面,你說過一聲『我想你』嗎?」

  蔡文彬見水茜茜的眼角滲出了晶瑩淚珠,將他這一年來在心裡潛滋暗長的思念之情陡然引了出來,他正想泄洪一番,把在心中反覆演習過的想念戀慕之辭一古腦兒地傾訴而出,水茜茜抬手去拭淚的一霎,碩大的鑽戒折射出的,還是自己貧窮的身影,於是到了口的肺腑之言又被驕傲重重地壓回了肺腑,一時竟沒了詞,只打算和這一絲絲重續前緣的機會擦肩而過。

  忽然,一個聲音在書房門口響起:「我們到龐彼得的書房坐吧,我……有件事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龐彼得的書房裡有不少寶貝的,首先就是兩本巨著,《唐詩鑑賞辭典》和《宋詞鑑賞辭典》,你別小瞧了它們,它們只不過是文學青年,不對,文學中年的入門必讀,卻讓胖大海在網際網路上大放異彩呢。胖大海回到家折騰他的胖兒子之餘,就喜歡上網舞文弄墨。孫楠告訴我,胖大海那點墨水都是從那兩本辭典里來的,動不動就引用兩句唐詩宋詞,把網上那伙青春痘還沒消的小弟弟小妹妹們唬得紛紛叫他龐老師呢。孫楠總是抱怨,他這個龐老師其實肚子裡只有肥油,還總不愛干正事,哪怕去做點家務,也還能減肥不是?」

  水、蔡二人聽出這正是任遠的聲音,無不侷促。又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看不出來噢,胖大海這麼風雅,書房裡也一定風雅得很……這房門虛著,是不是不方便進去?」任遠說:「有什麼不方便,我們進去後,就將這門大敞著,坦坦蕩蕩好不好?」

  只聽那女孩子說:「你說什麼呢!怪怪的,我真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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