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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火從心底燃起來,很快,整個身子都焚燒在烈火中。憤怒的雙手忍了又忍,才沒把那些骯髒的照片撕碎。

  一個上午,梅涵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她懷疑,她排斥,她驚詫,她憤怒,她終究還是抵擋不住另一個聲音的蠱惑:他真的背叛了我?

  一想背叛,梅涵的心暗了下來。

  她拿起電話,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馬其鳴,請你立即回家。”

  馬其鳴接連給梅涵往回打電話,手機關機,辦公室電話沒人接,打到她秘書那裡,秘書說梅主任十一點多回家了,她身體不舒服,臉色很不好。往家打,電話通著,就是不接。

  馬其鳴沒有理由再猶豫下去,從結婚到現在,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發生,沒頭沒腦丟下一句話便擾不理他,梅涵怎麼了?他心急火燎趕回省城,一進門,就聽到冷冰冰的兩個字:“離婚。”

  馬其鳴讓這兩個字打愣了,恐慌地看著妻子,弄不清她臉上那一片血染的憤怒從何而來。

  “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過了好一會,他才怯怯開口。

  梅涵持續著她的憤怒,她已打定主意,決不跟他提理由,既然到了這地步,談那些還有啥用。

  “梅涵——”馬其鳴喚了一聲。

  “涵子——”馬其鳴又喚了一聲。

  “少叫我!”梅涵的憤怒已到了頂點,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叫得出口?“肉麻!無恥!”她從沙發上起身,提起包,還有收拾好的自用品,鑰匙一扔,打算永遠離開這個家。

  馬其鳴的目光觸到了茶几上的幾頁紙,那是寫好的離婚協議。

  “梅涵你冷靜點,到底什麼事,總得說清楚。”馬其鳴抱住梅涵,將她硬拉了回來。

  這一拉,梅涵的淚就像脫線的珠子,從她晶瑩的眸子裡噼里啪啦掉下來。

  梅涵就是這樣,在她心目中,自己是完美的,丈夫是完美的,愛情更是完美的,從沒有一絲烏雲遮擋住他們共守的藍天。他們在彼此的世界裡,共守著一個盟,愛情的盟、心靈的盟,他們曾經暗自發誓,決不讓一粒塵吹進他們的眼睛。

  現在,愛情坍塌了,誓言顛覆了,天空翻滾著烏雲,沙塵暴揚,她看到血一般的滾滾惡浪,衝垮了他們共守著的那堵牆。

  衝進這個家的,不只是第三者,不只是背叛,不只是偷情,是顛覆,是對她一生的顛覆。

  她再也站不住,照片上那些無恥的鏡頭像無數隻狼爪,鋒利而又尖銳地撕裂她。

  “馬其鳴,你真狠毒啊。”她這樣叫了一聲,倒了下去。

  等她再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晨光透過潔淨的窗戶,將一天裡最美的希望灑進來,梅涵看了一眼,立刻疼得閉上眼。

  馬其鳴靜靜坐在床頭,這一夜,他已將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全弄清了,剩下的,就是將這隻搖碎了的小船重新修好。

  任何時候,夫妻都得同舟共濟,這是馬其鳴的邏輯,也是他對待家庭對待妻子的信條,可惜,現在他才發現,太唯美的船是經不住風浪的。

  “你聽我說——”他嘗試著找一種途徑,解釋這些的確很難,很費勁,馬其鳴還從沒遇到過這種費勁事兒。

  “我不要聽!”梅涵的聲音依舊尖利而嘶鳴。

  “你必須聽!”馬其鳴猛地抬高了聲音,他很少在妻子前用這種口氣,現在必須用。

  “憑什麼?”梅涵的尖叫比他更高,幾乎要讓空氣都瘋掉。

  “因為這是個陷阱!”

  馬其鳴的確跟唐如意有過幽會,如果說那也叫幽會的話。不是那一次,那次唐如意住了一宿便走了,馬其鳴第二天趕到賓館,只看到一張很精緻的留言條,上面寫著:看到你這麼順心,我真是開心,有緣再見。馬其鳴拿著那張散發著暗香的留言條,仔細玩味了一會兒,然後輕輕一笑,將他扔到了窗外。

  風吹香紙,舞在空中。

  馬其鳴覺得心隨紙飛,飄啊飄的,遲遲不肯落地。

  後來的日子,偶爾也會出神地想上一會兒,想著想著,一絲淡淡的苦,鹹鹹的甜便會很不經意地撞一下他的心,他感覺叫心的地方有一種輕微的疼痛。

  再次見面是跟袁波書記談話之後,那次談話對他和袁波書記都有一種穿透的意義。是的,人和人之間,有時應該需要一種力量去穿透,那些貌似堅硬的殼,或者心靈的堅冰,打碎其實也很容易,只需拿出一樣東西,真誠。

  那個日子對三河也別具意義,正是人大程副主任視察三河的第一天。夜裡十二點,袁波書記忽然打電話,問睡了沒。馬其鳴說睡不著,袁波書記也說睡不著。馬其鳴說:“要不我過來,下盤棋?”袁波書記說:“下棋就不用了,你過來倒可以,到賓館來吧,二號。”

  每個領導都有一個特別代號,是他們在某個賓館休息或辦公的房號。

  馬其鳴趕到時,袁波書記正襟危坐,一點不像睡過的樣子,一定是就那麼坐了半宿。而且,菸灰缸積滿了菸蒂。

  袁波書記抽菸,一定是遇上了比殺頭還難受的事。

  “找過你了?”馬其鳴問。

  “兩次。”

  “都談了什麼?”

  “一次是你,一次是李春江。”

  馬其鳴有點難受,是他折磨得袁波書記無法入睡。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是有打算,還叫你?”

  沉默。空氣往下墜,開始壓人,透不過氣,接著,煙霧升起來,兩股煙。

  “少抽點。”袁波書記說。

  “你不也在抽嗎?”馬其鳴說。

  “我這是想不出主意。”

  “依他的意思……?”馬其鳴終還是忍不住,想知道。

  “讓你走,我找省委反映,他做工作。”

  “李春江呢?”

  “也調走,永遠離開三河。”過了一會,又說,“有家農場,缺個書記。”

  “這……”

  長長的一聲嘆,又一聲,接著又是煙。

  “你到底……掌握了多少?”袁波書記的聲音。

  “目前還不多,但……再查下去,會牽出藤,帶出秧,相信離大瓜不遠了。”

  “當初光遠也這麼說……”話簡直傷感透了,聽起來,就跟追懷死人一樣。馬其鳴不想聞這種傷感味,打斷袁波書記:“光遠太急,反走了彎路。”

  “你不急?你以為你有多少時間,誰給你時間?”

  “這事不能急,決不能!”

  “可……他在等我答覆!”猛地,袁波書記站了起來,“知道嗎,剛才他還打電話,問我考慮得咋樣,或許,他已經在動我的主意了,讓我離開,讓孫吉海上去,是件很容易的事。”

  “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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