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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那個遭襲擊的獄警、開槍she死罪犯的狙擊手,都是精心安排過的。不留活口,這才是做得乾淨徹底永世不可能翻案的鐵的規矩。整個事件中唯一有可能真實的,就是七星後來挨的那一刀,那才是意識到上當受騙後同夥賞給他的最好禮物。

  有關方面馬上出面制止傳言,吳達功再次受到重任,在全局內開展一場深刻的政治大討論,這場討論的結果便是持懷疑者被調離公安系統。從此,三監越獄案便以正面典型寫進了歷史,永遠激勵著那些接受改造的人,只有跟自己的過去徹底決裂,才能很快迎來新生。

  “那……事後……你拿過好處沒?”湯萍顫顫地問。

  吳達功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拿過,就是送給你的那張卡。”

  “什麼?!”

  湯萍只有一個腎,那一年,吳達功突然說朋友送了一張卡,很珍貴。原來法國有家醫療機構,專門對單腎人群做定期醫療救助,主要是保健性康復,以保證單腎人群也能夠像正常人一樣延年益壽。作為中法友好的禮物,法國方面想在中國挑選一些救助對象,為他們提供人道服務。不要錢,但渠道很特殊。

  湯萍很高興,居然沒問這卡哪來的,她相信丈夫一定是愛她才想盡辦法弄了這張卡。於是湯萍每年一次,前後去了法國六次,做了六年的國際醫療救助。不可否認,這家國際醫療機構的水平一流,救助手段也很先進,湯萍能保持如此旺盛的生命力,不能不說跟這張卡有關。

  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這是一樁交易,一起昂貴而沉重的交易。其實她應該想到,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

  4

  孫吉海握著筆的手在抖。

  這是個星期天。跟以往任何一個周末一樣,孫吉海把自己關進書房,面前是伴隨了他半個世紀的宣紙,還有一套晚清時代出土的硯台。

  孫吉海喜歡寫字。在三河,誰都知道孫吉海的字不錯,值得收藏,可誰也得不到他一幅,甚至飽飽眼福的機會都難獲得。

  他只寫給自己。

  寫字有什麼用呢?修身養性,讓自己沉入到另一種境界裡?

  的確,孫吉海需要用沉入來獲得另一種身心,跟現實完全背離的身心,或者叫麻醉。

  十歲起,父親便教他練字,父親說,字是門面,字是你的臉,字更是你的心,字里看人生,字里看家風。

  就這麼著,孫吉海頑固地迷上了練字。練到現在,孫吉海越來越覺自己寫的不是字,是命,一個人的宿命。

  人都是有宿命的,人根本就躲不開自己的宿命。

  孫吉海手裡的筆啪地斷了。

  這是他今天握斷的第三支筆。看來,今天是寫不下去了。

  孫吉海扔掉斷筆,倒在了竹椅上。

  昨天晚上,他再次接到省城的電話,質問他為什麼不阻止,怎麼能聽之任之?

  “你是常務副書記,也是省委確定的接班人,對他的工作應該有干預權,必要的時候,你可以直接向省委建言,讓他離開三河。”

  孫吉海一句話都沒回答。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馬其鳴不像車光遠,這一點他一開始便覺察到了。換上車光遠,要是蘇紫攔車,他會當下接過狀子;換上車光遠,如果吳達功撂挑子,他會拍桌子,甚至提出罷他的官;換上車光遠,如果抓到范大杆子,他會大張旗鼓地展開一場鬥爭;換上車光遠,如果提拔吳達功做局長,他會自己的官不當,也要跳起來抵制……

  換上……

  能換嗎?這種空想有意義嗎?

  老了,孫吉海覺得自己真是老了,思維退化得一塌糊塗,甚至有點愛做白日夢了。

  是的,白日夢。

  阻止?他再一次笑笑,那笑接近墨汁的顏色。他什麼也沒做,裝得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你阻止他什麼?他甚至從沒在常委會上主動提過一次三河公安的事,你拿什麼阻止?不讓他抓毒犯?不讓他深入基層?還是不讓他工作?

  一切都是在暗底里,是的,暗這個字已經無數次傷害到孫吉海。

  暗得你摸不到一點邊,暗得你聞不到一點氣味,暗得你都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什麼。可是,威脅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而且,正在一步步逼近。

  逼近——

  就在剛才,他接到電話,說胡權禮的事出岔了。本來孫吉海練字的時候,任何電話都不接的,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又是保密電話,不能不接。

  “出岔?”他這麼猶豫了一聲。那邊緊著說:“有人調查他,二等功的事包不住了。”

  “換個電話說!”孫吉海憤憤地掛了電話,候在了另一部機上。

  笨,如此沒腦子的人,能成什麼大事!保密電話保給誰?對老百姓它是保密的,對想調查你的人呢?它遠不如家裡的座機。要想監控座機,你還得通過電信,通過更多部門,而保密電話對他們來說,等於安在你家裡的竊聽器。

  很快,童百山的聲音在座機裡面響起來:“安全嗎?”

  “說!”

  “這事……這事你看咋辦?”

  “該咋辦咋辦!”

  他通地放了電話。

  是鬼是人都來找他,他這個書記,當著還有啥味兒!

  不就一個胡權禮,值得為他上躥下跳?他再三說過,凡事要三思,尤其幹部提拔,要在適當的時候提出來,這是規則,遊戲規則你們懂不懂?不是想提誰就提誰,不是啥時想當官就能啥時當。偏是不聽,偏要不停地添亂。添亂你把自己擦乾淨呀,帶著尾巴硬進門,尾巴讓人揪住你進得來嗎?這下好,讓他說著了,事情還沒個影,屁股已經讓人捅爛。

  他有些不知恨誰,只覺恨這個字占據了他全部思維。

  胡權禮的事他知道,假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假的,可硬要把假的做成真,他又有啥法?

  他恨恨地起身,離開書房,在客廳里來迴轉了幾圈,仍覺心神難寧,索性提上魚竿釣魚去了。

  這個時候,馬其鳴也在釣魚。子水河繞過子蘭山向西而去,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裡,馬其鳴手持魚竿,盯著平靜的水面。他的樣子還真像那麼回事,細一看,卻讓人忍俊不禁。握在手裡的釣竿真成了光杆司令,魚餌和牽著它的細線早讓水沖走了。季小菲忍不住笑起來,說:“馬書記,你這哪是釣魚,就像拿根杆子放鴨子。”秘書小田也跟著笑出聲,馬其鳴一看,果真成了放鴨子的,遂說:“算了,不作秀了,還是說正事吧。”

  季小菲將自己調查到的情況一一做了匯報,末了說:“胡權禮一定有經濟問題,他老婆在童百山的三河大酒店當會計,但是出入有專車,身上儘是名牌,聽說做一次護理就要花一千塊錢。而且……”

  “而且什麼?”

  “我說不出口。”季小菲突然紅了臉,羞臊得垂下頭。

  “據說他老婆在酒店養著個小白臉。”秘書小田替季小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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