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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腸糙是吳水民間的叫法,此糙葉小精長,花朵十分艷麗。生長在吳水跟青海毗鄰的高原地帶,其精和根都含有劇毒,尤其根部,細長若野參,聞之無味,但若誤食,會讓人腸痛如絞,呼吸艱難,最後憋悶而死。

  從體內殘留物分析,李華偉食進的是經過加工的斷腸糙根,比野生的毒性強三十多倍,未加工的斷腸糙誤食後毒性發作大約需要六到十小時,經過加工後會提前三到四小時。照此時間推算,毒糙正好是混進午餐讓李華偉吃下的。

  李華偉收監後,為確保安全,一日三餐跟別的疑犯是分開的,由專門的廚師為他做。這一點,李春江特別強調過。

  吳水公安局馬上對廚師採取了措施。

  一聽李華偉是中毒身亡,廚師堅決搖頭。

  據廚師交待,李華偉的飯一直是他做的,廚房及廚具也是分開的,蔬菜等一應物品也由他一人採購。平日進入廚房的,只有專案組的三個人,康隊、陳浩和白禮。李華偉死後,廚師也暗暗懷疑過,將那天中午剩的菜悄悄拿回家,餵了自家的狗,但狗卻好好的。

  這就怪了。李春江跟專案組的同志再三分析,確信廚師沒有投毒的可能,此人是老公安,對工作盡職盡責,關進看守所的重大疑犯飯菜都由他做,從來沒出過問題。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一定是有人在送飯途中做了手腳。那天送飯的是陳浩。在對陳浩的再次審查中,陳浩終於說,那天他剛把飯菜端到監室門口,康隊過來說,值班室有他電話,讓他去接,說著便接過飯菜。等他接完電話,李華偉已經吃完了。

  “你為什麼不早說?”

  “康隊……康隊他交待過,啥也別說,就往白禮身上推。”

  夜已經很深了,李春江一點睡意也沒有。連日來夜以繼日的奮戰並不讓他感到累,只是心裡那份愧疚越來越深,那份牽掛越來越強烈。

  一個小時前,他跟葉子荷通了電話,葉子荷聽上去精神還不錯,比前兩天要好,她說:“春江你啥時才能回來,我實在不想在醫院住了,我想回家。”李春江趕忙勸:“子荷你要聽話,乖乖住著,哪兒也不能亂跑。”人真是奇怪,醫院裡住了這麼長時間,葉子荷越來越像孩子,得讓李春江拿哄小孩的話哄她。李春江臉上裝著笑,心裡卻怕得不得了,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從心理學的角度講,葉子荷的內心世界還有感知力正在一步步倒退,病魔已將她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封閉,越來越充滿恐懼,只有聽到這些話,她才能感到安全,這類似於孩童。

  但是,李春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依靠這些稚嫩的語言,給她一份安慰,一份鎮定。隔著這麼近,卻不能天天看上她一眼。一想這些,李春江就覺欠她的永遠也還不清了。

  兩個人在電話里談起了朵朵。朵朵因為錄取的學院不如意,做了放棄,準備到高三補習。李春江對女兒的選擇一向是支持的,況且夫妻倆都認為,朵朵應該上一所名校,將來才有大出息,只是家裡這種境況對女兒影響太大;朵朵儘管嘴上不說,但能看得出,孩子的變化一天比一天明顯。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撒嬌那樣動不動使性子,而是像個大人似的,默默擔起了對這個家的責任。

  葉子荷告訴李春江,女兒送了她一件禮物,很珍貴。李春江問是什麼,葉子荷不說,讓他猜。李春江連猜幾遍,都沒猜中。忽然,他想起了女兒省城幫她媽媽選假髮的情景,他一下懂了,女兒定是送給她媽媽一件極特殊的禮物。當下,淚水便像瘋狂的雨點,模糊了他的雙眼……

  躺在床上,李春江的內心泛過一浪接一浪的痛,無法承受的煎熬折磨著他,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奔到葉子荷病床前。折騰他的,還有一件事,葉子荷在電話里說,桃子好像遇了什麼事,人跟以前整個不像了,無精打采不說,神思也恍恍惚惚的,今天來看她,竟連著兩次失手打翻了杯子。

  隱隱的,李春江也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在銀行案發生之前,大約兩三天吧,李春江因為騰不開身,要桃子陪朵朵去買件衣服,要在以往,桃子絕不會推託,巴不得給她這麼個機會,讓她過一次媽媽的癮。可那天,桃子居然口氣敗壞地說:“我沒功夫,不就買件衣服嗎,哪天買不行?”

  當時他沒多想,晚上見到鄭源,忽然想起這事,就問:“你倆怎麼了,不會吵架了吧?”

  你猜鄭源怎麼說?“能吵架倒好,她現在是見著我就躲,神神秘秘的,就跟真有外遇一樣。”

  這話擱李春江心裡好一陣子了,最後也沒琢磨出個道道。當然,他不會傻到去想外遇,可是桃子的表現真是離奇,有什麼事能把一個開朗明快的女人變得暴躁怪異呢?

  第七章 非常事件

  1

  馬其鳴突然變得反常,神神秘秘的,放著幾個大案要案不管,腳步竟不斷地往吳水跑。

  起因就是那個叫蘇紫的女人。

  馬其鳴第一次去見蘇紫,是在七月末的一個傍晚,當時李春江還在省城陪葉子荷看病。馬其鳴帶著秘書小田悄然來到吳水縣城。坐落在縣城西南角的這片家屬區顯得有點鬧,賣牛奶的賣雞蛋掛麵的在巷子口使勁吆喝,幾個下棋的老頭圍在一起,爭搶中像是要為一步棋打架。一個大肚子婦女在追一隻雞,她家圈養的雞不小心給跑了出來,惹得那孕婦失了聲地叫抓住它、抓住它。馬其鳴和小田還幫了孕婦的忙,最後是馬其鳴將雞逮在了手裡。孕婦感謝地一笑,問馬其鳴找誰。馬其鳴笑笑,說不找誰,我們來這兒轉轉。孕婦有點詫異,怪怪地望著馬其鳴,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越往裡走巷子便越安靜,除了放學晚歸的幾個孩童,幽長的巷子裡他們沒再遇到誰。黃昏的光影將深幽的巷子拉得老長,也使這片老居民區更透出一份敗落,斑駁的牆壁上留下小學生們惡作劇的信手塗鴉,濃濃的飯香溢滿整個巷道,讓人止不住生出推開誰家門蹭一頓美味的欲望。

  蘇紫家在巷子最裡頭,秘書小田推開門時,小院裡靜靜的,聞不見飯香,也聽不見人聲,小田試探著往裡探了幾次頭,都讓裡面的靜給嚇了出來。過了好長一會兒,才傳出一聲問:“誰呀?”是蘇紫婆婆的聲音。馬其鳴跟小田走進去,就見蘇紫婆婆盤腿坐床上,正在念佛。等她手裡的珠子停下來,馬其鳴才說:“老婆婆,就你一個人?”

  蘇紫婆婆打量他一眼,問:“是鄭源讓來的吧?”

  秘書小田剛要說話,馬其鳴攔住他,順著蘇紫婆婆的口氣嗯了一聲。蘇紫婆婆說:“跟你們說了多少遍,我們不去,哪也不去,死也死在這兒。”

  馬其鳴哦了一聲,順勢看了看屋子。屋子顯得破舊窄小,大約缺少人氣的緣故,更添出幾分敗落。家具啥的全都不見了,客廳里只擺了一張方凳,原先放電視機的地方讓一個陳舊的紙箱占著,上面堆著孩子的玩具。

  馬其鳴這才相信,蘇紫為了上訪變賣了所有家產,她的確沒接受過李春江的援助。

  婆婆說孩子發燒,蘇紫到醫院給孩子瞧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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