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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後,李肇星作為外交官多次見到英國女王,他發現,西方學者津津樂道的“皇家英語”或“欽定英語”(Queen’s English)竟也以這般簡潔為美。很自然的,他“不禁又憶及李先生的‘小故事’”。

  李賦寧對於英語發音的要求應該是相當苛刻的。他留學耶魯時,以英語好而名世的林語堂來耶魯演講,李賦寧的評價居然是:“他的英文雖然寫得很地道,但英語語音、語調卻不很好。”

  這是一種天賦,李賦寧從小就已顯現出來。11歲時,他隨家從西安遷到北京,轉學到北京的小學上學。老師讓他站起來朗讀課文,他用陝西話,同學們紛紛舉手,指出他的發音錯誤。他心裡覺得委屈,再去學校時,整整一周不開口說話,當他再次開口時,竟全是標準的普通話了。

  許多回憶李賦寧的文章都懷念曾經有過的那個年代,中國英語學界人才濟濟,除了他,還有楊周翰、王佐良、許國璋、周珏良、查良錚(穆旦)等大家,“如今,那一代英傑都逝去了”。

  在耶魯時,李賦寧曾和留學英國牛津大學的同學王佐良、許國璋,以及留學美國芝加哥大學的周珏良通信,相約共同回國執教,“我教中世紀,佐良教文藝復興和莎士比亞,國璋教18世紀,珏良教19世紀”。

  “這就是絕配!”後人感嘆。

  英語算不上好的我,曾聽過被李賦寧誇獎為“發音好”的學生王式仁的“英詩選讀”課,如今內容早已記不起來,惟獨記得王教授用舒緩而純正的英式英語朗誦莎士比亞的商籟體詩,“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以及他分析玄學派詩人約翰·鄧恩的詭譎意象,腦中雲裡霧裡,耳邊卻興意盎然。

  想來王教授也該到離開講台的歲數了,不知道現在的學生們,是否還有幸聆聽純正而懷舊的英語。不是為了運用,多數人也許永遠也達不到這一步,而只是為了在自己這一生中,有這麼一次能感受到除母語之外另一種語言所散發出的逼人的魅力。

  李賦寧:說不盡的英語(2)

  國人紛紛開始“瘋狂英語”了,英語水平儼然已成衡量一個人“素質”的關鍵標準之一,然而老先生們也紛紛離去,還有誰在懷念英語作為一種語言的美嗎?

  馮友蘭:兩束雄文,一抹背影(1)

  馮友蘭(1895~1990)字芝生,河南唐河人,哲學家、哲學史家。

  ????曾有那麼一個年代,大學教授們矜持而有尊嚴。

  1939年前後,陳立夫以國民政府教育部長身份三度訓令西南聯大必須遵守教育部新規定,包括教育部核定應設課程,統一全國院校教材,舉行統一考試等。聯大教務會議決定致函抗辯。此文的執筆者,“舍(文學院院長)馮友蘭莫屬”。

  ????馮教授說得不卑不亢:“部中重視高等教育,故指示不厭其詳,但准此以往則大學將直等於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中一科,同人不敏,竊有未喻。

  ????“夫大學為最高學府,包羅萬象,要當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豈可刻板文章,勒令從同。惟其如是,所以能推陳出新,而學術乃可日臻進步也。今教部對於各大學束縛馳驟,有見於齊而無見於畸,此同人所未喻者一也。

  ????“教部為最高教育行政機關,大學為最高教育學術機關,教部可視大學研究教學之成績,以為賞罰。但如何研究教學,則宜予大學以迴旋之自由。此同人所未喻者二也。

  ????“教育部為政府機關,當局時有進退;大學百年樹人,政策設施宜常不宜變。若大學內部甚至一課程之興廢亦須聽命教部,則必將受部中當局進退之影響,朝令夕改,其何以策研究之進行,肅學生之視聽,而堅其心志,此同人所未喻者三也。

  ????“今教授所授之課程,必經教部之指定,其課程之內容亦須經教部之核准,使教授在學生心目中為教育部一科員之不若。此同人所未喻者四也。

  ????“……蓋本校承北大、清華、南開三校之舊,一切設施均有成規,行之多年,縱不敢謂為極有成績,亦可謂為當無流弊,似不必輕易更張。”

  ????今人讀之,拍案稱絕,繼而嘆息良久。知識分子的尊嚴應該是這樣的,政府、官員盡可以發號施令,但請注意,我們不敢苟同更拒絕執行——此之謂“同人不敏,竊有未喻”。知識分子的矜持也應該是這樣,不濫說成績,但內心懷有對學術的自信和對傳承的期許——故“不必輕易更張”。

  陳寅恪紀念王國維的雄文,為學者立出“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境界。馮友蘭的雄文,則被後人贊為銘刻了一所大學“力爭學術自由,反抗思想統制”的光榮品質。

  ????馮友蘭早年撰文,氣象闊大而意義深沉,每每眾望所歸被推執筆重要文字。1943年,他執筆起草致蔣介石的信函,要求政府為收拾人心而開放政權,實行立憲。據說,蔣當時看信後的反應竟是“為之動容,為之淚下”,即刻表示願意實行立憲。

  ????其另一雄文《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紀念碑碑文》,被公認為最能表彰西南聯大的精神及其特殊歷史意義。與聯大淵源頗深的史學大家何炳棣稱此文為融古爍今的“至文”、“不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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