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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許敬宗雙手一拱,“卑職那幫狐群狗黨,自不配與您那幫不結朋黨、不欺天子、不興牢獄、不害同僚的正人君子相提並論。”

  “放肆!”長孫無忌既憤怒又詫異——這個素常奴顏卑膝的無狀文人今日何以如此大膽,竟一再出言譏諷!

  “太尉切莫動怒。”許敬宗越發和顏悅色,“卑職絕無惡意,實是為您著想。皇上立何人為後是他自己的事,你雖是舅舅也不該橫遮豎攔,體諒您的說您是好心,不體諒的還道您窮極無聊呢!”這哪裡是勸說,分明火上澆油。

  “住口!”長孫無忌終於忍無可忍,“我受先帝之託,輔弼今上,處置百僚,豈能任由你這等奸邪之徒胡作非為?皇后乃關隴名門太原王氏所出,上順天意下合民心,關乎社稷之安危、皇室之羽翼,焉能讓個木材販子的女兒換掉?那武昭儀究竟是何底細難道你心中不知嗎?我看你是存心為禍,欲陷君上於不孝不義,污我兩代皇帝清譽,天下事就壞在你等卑鄙小人之手!”

  許敬宗任憑他罵,還是笑呵呵的:“太尉息怒,保重福體。”

  “滾!你給我滾出去!”

  “好好好,我滾,我這就滾。”許敬宗唯唯諾諾而退,可是走到堂口突然回過頭,似閒聊一般問道,“太尉說立武氏為後是不孝不義之舉,甚是有理,不過當初默許她當昭儀的又是何人呢?”說罷拂袖而去。

  長孫無忌不禁默然——是啊,武氏當皇后是亂倫,當昭儀就不是亂倫嗎?當初不正是他自己默許她入宮、默許她受封昭儀嗎?可那時是為抑制淑妃母子,維護先帝安排的後事,維護關隴之人的利益。除掉李恪、李元景等敵人,又熬死張行成、高季輔,他可以收手了,也想收手了,所以論資晉升、秉公處事。可樹欲靜而風不止,以暴力蠻橫樹立起來的權威註定只能靠暴力橫蠻來苟延,若不然就會被人清算。一腳踏上這條血腥之路,想回頭已經不可能啦!

  許敬宗溜溜達達出了太尉府,腳步輕盈登上馬車。今日之舉,他算是把長孫無忌徹底得罪了,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根本不想說動無忌,若無忌肯下這個台階,皇帝之事雖能成就大半,但無忌的威望還能保留一二,舅甥之親總是割捨不斷的,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屢屢出言譏諷,正為激怒無忌。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賁之殺,其勇也。無忌若不堅持下去,如何將之徹底打垮?又如何將橫亘百餘年的關隴勢力一舉擊潰?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

  就在此時此刻,一大群官員正聚在城東許敬宗的府邸,一邊議論時政,一邊等候他歸來。這群人以御史大夫崔義玄為首,中書舍人李義府、王德儉皆在其列。其中不少人都曾與關隴一派結過仇怨,還有些鬱郁不得志之人,希冀升官發財的人更多,當初常去拍無忌馬屁的鑽營之徒更是一個不差都轉移到這邊來了。

  大理評事侯善業又來了精神,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大家還記得前番晉升補缺之事嗎?那日太尉說要晉升崔公、許公,大夥也都以為他處事公正,殊不知背後另有勾當。崔公、許公雖身登列卿,高履行卻也晉升為太常卿。先前萬歲欲令盧承慶擔當此職,太尉百般阻撓,原來這位子給自家人留著呢!而且高真行晉升右衛大將軍,高審行也升為戶部侍郎,他們個個有份,這還不是任人唯親?”

  聽眾之中也有處事公正者,覺得這話沒道理,反駁道:“申文獻公如同聖上之外祖,高家一門自先皇時便頗多功勳,又是皇家姻親,他們兄弟得以晉升也不算有違公允啊。”

  侯善業瞥了那人一眼,見不甚熟悉,笑問:“閣下官居何職?”

  “承讓,在下禮部主事陳……”

  “糊塗!”侯善業一聽他官比自己小,當即變臉,“高氏雖有功,加封官職也需天子親為。太尉趁聖上巡遊在外私自晉升,分明是越俎代庖之舉!你不過一介小吏,曉得什麼?”又扭臉對眾人道,“太尉之以權謀私令人髮指,前番他又把三個庶出的小兒加封為朝散大夫。從五品散官啊!多少仕宦之人辛辛苦苦熬一輩子也到不了這品級,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實官是李治封的,但一切詔令皆從無忌手下過,侯善業硬栽給他也似模似樣。在場之人多半不曉內情,就算知道也不點破,他們許多人因未得晉升與無忌結怨,恨不得敗壞其名聲,自然是說得越不堪越好——小人最擅長挑撥是非,實在不能得罪啊!

  侯善業正說得口沫橫飛,外面一陣呼喊:“許衛尉回來了!”眾人聞言一併起身,如潮水般涌至堂下;卻見許敬宗愁眉苦臉,由個僕僮緊緊攙扶著,晃悠悠走進院來。

  眾人一見他這模樣便知是遭拒了,卻還是忍不住詢問:“怎樣?太尉說些什麼?”

  許敬宗也不回答,只是不住嘆息,低頭往正堂走。

  侯善業實在憋不住了,一把推開僕僮,自己攙扶著道:“許公,您此行是替聖上前去勸說啊,難道他竟敢辱罵您?”

  “別提了,別提了……”許敬宗一個勁地擺手,蹙眉閉目,似是遭受莫大侮辱不堪再言。在場群臣見此情形無不氣憤,唯王德儉熟悉舅父性情,知他是裝模作樣,在門後掩口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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