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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李治要在貴、淑、賢、德四妃之外設立一個宸妃,並晉升武媚為宸妃。表面上看他們似乎不再爭皇后之位了,但“宸妃”二字內藏玄機。孔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宸乃北辰星所在,常喻帝王之居所,宸妃實際上暗喻武媚是群妃之首,高於四妃。王皇后無寵而失勢,武媚若成為群妃之首,兩人差距不過半步,將來只輕輕一躍便可取而代之,這是為改易中宮做準備。無忌焉能摸不透這等花招?立即與其他宰相商議對策,最後由韓瑗、來濟出頭,以不可擅改舊制為由,將李治的決議生生頂了回去。

  李治又修手詔,稱尚藥局司醫蔣孝璋治病有功,晉升為尚藥奉御,因已有兩位奉御在職,授其員外特置,雖不理職務,卻享五品待遇。員外官與原職事同等待遇,這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完全不符合制度,但在這個節骨眼誰還顧得上跟個太醫計較?無忌也將就同意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廢立皇后不再是後宮之事,早已演化為權力之爭。長孫無忌倘若讓步,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權威都將崩塌,李治必將趁勢收回大權;而且他隱約感覺到,這個武昭儀絕非泛泛之輩,保不準是呂雉、賈南風之流,若讓這個女人坐上皇后之位,恐對社稷不利。整個宮廷已經牢牢控制在李治和武媚手中了,面對他們的一再出招,無忌已經有些疲於招架,偏偏這時候又冒出兩支“奇兵”,公然與他對著幹——許敬宗與崔義玄。

  李義府進言受到嘉獎,暗中窺伺的許敬宗終於藉此摸清了局勢。很明顯,皇帝的意志很堅決,支持立武昭儀便有榮華富貴,反對立武昭儀便是眼中釘、肉中刺,既然已經借李義府成功跨出一步,許敬宗焉能再坐視良機錯過?崔義玄不忿無忌已久,李治繼位之初以為自己將有出頭之日,不想又被轉任為婺州刺史;如今年已七旬,靠著剿滅陳碩真的大功終於坐上御史大夫之位,他被關隴之人壓了一輩子,早憋著要大鬧一場呢。

  一個是衛尉卿、昔日秦府十八學士,一個是御史大夫、開國有功之臣。他二人出頭自比李義府厲害十倍,那些謀求幸進之輩、見風使舵之徒、被關隴勢力壓制的大臣乃至與無忌有種種恩怨的人迅速集結——一股擁護改立皇后、反對顧命大臣的強大勢力就此產生。

  長孫無忌腸子都快悔青了,張行成、高季輔死後原本再無敵手,怎麼一時疏忽提拔了這麼兩個老東西?許敬宗不僅將一群濁流官吏招攬到家中日日聚會,竟還大模大樣跑到太尉府來遊說。

  無忌橫眉立目望著許敬宗,厭惡到了極點——當初何苦把他貶至鄭州,怎不將他貶死在嶺南呢?

  許敬宗任憑他怒視,始終談笑自若:“古來中宮多更易,漢光武廢郭后,無害中興壯舉;魏文帝廢甄氏,不失三分之業。太尉見多識廣、通曉史事,乃天下第一明智君子,豈能不知變通?”

  “當真如你所言,古今多少明君賢后豈不都成了笑柄?”無忌的口氣頗為輕蔑,“妻者,齊也,與夫齊體,自天子至庶人,其義一也。何況王氏乃先皇為今上所娶,曾侍湯藥於先皇,獻供祀於祖廟,豈能輕言廢黜?昔隋文帝終身一婦,我高祖皇帝追念亡妻不立皇后,重情重義乃關隴之人本色,與爾等南人之風不同。”

  許敬宗聽他至今還對南朝後人如此譏諷,心中暗恨,臉上卻不動聲色:“四海烝黎,咸仰帝德。太尉存此南北偏見,恐怕不合時宜。王氏前有構害公主之嫌,後有魘勝巫蠱之行,侍君傲慢,馭下寡恩,久為宮中之人所惡,若不懲其罪,何以向天下人交代?”

  “你不要危言聳聽,皇后幾曾荼害過天下黎民?就連你方才說的那兩項罪,也多有不實,八成是奸邪之輩蓄意構陷……”

  “哦,蓄意構陷。”許敬宗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便如先前有人構陷宗室、傾軋良臣一樣麼?”

  “你說這話是何用意?”

  “倒也沒什麼。”許敬宗陰陽怪氣道,“只想提醒一句,您自先朝以來執掌大權,又是凌煙閣第一功臣,受先皇顧命之託,輔保今上登臨大寶,官居三公統攝三省,人臣之貴至極矣。若不悟盛極必衰的道理,只恐亢龍有悔。”

  無忌勃然:“老夫之事用不著你操心!”

  “何必如此固執?聖上是您之外男,至親之情非比尋常。如今上意已決,您若執意不從,不但有失君臣之義,也傷了親情啊!”

  “嘿嘿……”無忌不禁冷笑,“為求活命向殺父仇人舞蹈求生,為圖錢財將女兒賣至蠻荒之地,你許某人也配言‘親情’二字?”

  許敬宗臉龐顫抖,終於顯出一絲怒意,不過也只是轉瞬即逝,又笑道:“太尉莫非嫌卑職人微言輕,不配與您議此大事?”

  “你好歹是先皇潛邸之人,官居三品,不必妄自菲薄。不過……閣下的人品老夫實在不敢恭維。”

  “唉!”許敬宗故作為難之色,“卑職也自知一向為太尉所不恥。但此來既是奉聖上之命,又是數十位同僚公推,眾意難卻,我也只好硬著頭皮走這一趟。”

  “你想拿你那幫狐群狗黨壓老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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