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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甲將青牛從石坑拉上去,讓它在路上站好,然後回過頭來又到坑裡去拉老聃先生。在他的攙扶下,老聃先生忍著疼,勉強站起。徐甲看著他說,“先生,您,您不能走了,您摔傷了。”

  “摔傷?摔傷個啥。”老聃笑了,故意打起精神,“老頭子家就這樣,待一會就過來的。我身子骨有點暫時不遂和,你可以先背我上牛,到牛背上趴一會就好了。快吧,快吧,時間可不能再耽誤了。”說到這裡,又皺一下眉頭,額頭上滲出細微的汗珠。

  徐甲將先生背起,好不容易地走出石坑,來到青牛身邊,將他放到地上。然後撐他上牛。當他一手托著他的下身,一手推著他的右胳膊往牛背上撐的時候,一下擠著了那裡頭的傷處。老聃先生猛地感到一陣疼痛。他咬牙緊皺眉頭,一聲不響地扭著頭,不讓徐甲看見。臉上的汗珠象豆粒一樣滾了下來。

  “走吧,快走吧。”他擠著眼在牛背上說。

  青牛撐著脖子,平舉著頭,瞪著眼睛,眼裡往外冒著光光,喘呼呼地往前走著。徐甲喘呼呼地加快腳步,幾乎是往前小跑。

  “快些。”老聃先生趴在牛背上,幾乎是成了習慣地重複著剛才他那句話。

  徐甲和青牛的步子進一步加快。由於喘呼得厲害,就又放慢一點腳步。

  “快些,再快些。”老聃先生又重複著他那句話,所不同的就是又添了“再快些”三個字。因這三個字,使徐甲剛放慢了的步子又加快了。

  走一陣,一條小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一個中年艄公站在船上。他們來到河邊,將牛停下,努力控制著心裡的焦急。老聃先生忍著疼,讓徐甲靠扶著,從牛背上擦下,拄著拐棍站在地上。徐甲和艄公一起將青牛弄到船上。然後,他們又扶老聃先生上船。中年人將船慢慢撐動,一篙,兩篙,三篙,五篙,好大工夫才撐到對岸。

  下船之後,老聃突然想起“晚了”,想起時間被他耽誤了,被他的爬坡,摔坑,下牛上船,艄公的不慌不忙耽誤了。他心裡“嘭”地一聲燃起一團大火,這團火熾熱地烤灼著他乾瘦的胸腔,把他的疼痛全燒掉了,此時他一切念頭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要不顧一切往桓家塢急趕了。

  他憋著一肚子火急,讓徐甲撐著他急忙上牛又往前急趕,哪想剛走不遠又碰見一條河,而且這河比剛才那河還寬。一隻木船停在渡口這沿。青年艄者招呼他們上船。青牛在船上站正。徐甲提心屏氣地護老聃先生靠在牛的身邊。老聃想起剛才艄公的磨蹭,心急火燎,只想著快到桓家塢去,說有十分緊急的病人急亟搶救,須急請醫,催艄者快快開船,越快越好,青年艄者一聽,也十分著急,迅速將船撐動。木船在河心晃了幾晃,差點兒沒有淹水。木船越走越快,迅速向對岸划去。急慌最易出錯,沒想到猛地一下碰到岸上,把老聃、徐甲一起閃到河岸的河水之中。老聃先生心裡一涼,頭懵多大……

  由於緊張,勞累,加上跌撞,水激,使年老之人無法承受。當老聃先生被徐甲、艄者從淺水中攙扶出來,乘牛來到桓家塢桓先生面前的時候,已經暈得閉著眼睛不能抬頭了。

  這外號“天難請”的桓先生,身穿絹質的黑衣黑裙,出落得十分清雅,一臉傲岸,嘴上留著清高的小胡。他坐在藥櫥旁邊,驚訝地看著一位渾身水濕,可敬、可憐的老人,一時不知是怎麼回事。當他聽徐甲說完重先生為救扶風病人冒艱難危險,百苦千辛前來請他的時候,一下子感動得流淚了。

  “好心的重大伯啊,我活了五十多年,還是第一次才見到您這樣的人哪!”

  就在這時,白三老另外派的,前來桓家塢請醫的人也趕來了。

  桓先生安排人快給兩個落水者換乾衣裳,並且要好好照護重先生。他自己趕快帶上醫病要用的東西,找到一位善騎馬者。桓先生上馬,趴在善騎者的背後,然後舉鞭催馬,向扶風方向飛奔而去了。……

  來扶風後,桓先生一頭扎到對瘟疫病人的緊張搶救之中。經診斷,他給開了醫治此病的藥方。此次桓先生開出的中草藥,不僅量大,而且樣多——有白頭翁、黃連、芍藥、竹葉、梔子、犀角、蔻仁、滑石、蠶矢等。

  桓先生安排扶風村人,要迅速弄來這些藥物,迅速煮好,迅速送到病人嘴裡。他讓人到桓家塢把他存放的所有這方面的藥物全部拿來,又派人四處找藥。他說:“我這藥方上有幾樣藥現在不好找到,其中有些藥缺,有些藥找不夠用的。我知道,城裡這幾種藥已經不多,必須派一部分人下鄉四處尋找。必須迅速將這些藥物購買齊全,以滿足病人所需。”

  老聃先生要徐甲用牛馱他下鄉找藥。徐甲不讓他去,說他已經摔損了身體。老聃先生一口咬定他沒有事。他以他的包容和含蓄將病苦嚴嚴地隱下。他躍在牛背上,讓徐甲牽牛馱他到四鄉去。他親自掏出他講學、收徒得下的金銀,將藥一樣樣買足買夠。在他和桓先生、徐甲、白三老以及扶風村全體民眾的共同努力下,村上的瘟疫很快撲滅了。接下去,其他村上的瘟疫也被撲滅了。一方人的生命得救了,老聃先生累病了。

  七月二十日,天氣驟然變化。突然之間,黑雲湧起,北風大作,暴雨傾盆,連下一天又零半夜。氣候陡然轉冷。夜裡,老聃先生躺在“扶風閒屋”的竹床之上,突感徹骨透髓地寒涼起來。他渾身發冷,高燒燙人,很快進入昏迷狀態了。他病了,由於過度緊張,過度操勞,精疲力盡,由於歲數太大,經不起折騰,由於傷損苦痛,出汗之後又遇冷水,寒氣入內,由於天氣驟變,燥熱陡然轉冷,他病了。他歲數太大了,一生給予,最後更加給予,竭盡精津,沒有一點反力了。整個軀體,很快由酸變假了,他覺得他天數已到,無法救治,認為已經走到盡頭,臨死別再討擾別人,就聽之任之,乾脆一聲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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