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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該如何復戶部之命?”

  三爺說:“父親料事如神,果然是和袁世凱打的一樣的主意!但朝廷畢竟不同於袁世凱,尤其主政的西太后,已打了西幫主意。如何復命,事關重大,還得父親定奪的。”

  康笏南就臉色不悅,說:“我是問你的主見!”

  三爺只好說:“奉命當然是不能奉命的,可也不便明著回絕,設法拖延吧。”

  康笏南卻斬釘截鐵地說:“依我看,與袁世凱一樣對待,斷然回絕!給點小恩小惠,就想與虎謀皮,真是婦人之見!”

  “父親大人……”

  “不用多說了,就這樣交待孫大掌柜!”

  三爺不敢再說,就退出來,要了一匹馬,直奔城裡的天成元老號。

  孫北溟對康笏南的決斷,似乎也不意外,說他自己也是此意。我們出錢出人,替朝廷開銀行,豈不是要自滅西幫?趁眼下西幫聲名大著,應當及早回絕。

  三爺正要說話,在場的梁子威已搶先說了:“三爺,大掌柜,此事非同尋常,恐怕還得多加斟酌吧。眼下西幫聲名大著,再公然違背朝廷聖意,只怕那是要招後禍的。”

  三爺就說:“梁掌柜說的有道理。畢竟是面對朝廷,奉命還是回絕,如何奉命,如何回絕,都該細加斟酌的!”

  孫北溟說:“三爺,要細加斟酌,那你得先說動老太爺。”

  三爺說:“我是父命不能違。能勸動家父者,惟有孫大掌柜了。還望大掌柜能辛苦一趟,見見家父,細論對策。”

  梁子威也極力鼓動孫大掌柜去見見康老太爺,孫北溟也只好答應了。

  但康笏南主意鐵定,不容置說;孫北溟呢,也無自己的卓見,事情就那樣定下來了:命京號儘快復命戶部,參加官銀行,責任太大,敝號為民間小號,實在難當官家重任,乞免奉命。

  對老號的此一決策,梁子威當然有些失望,但東家、老號之命不能違,也無可奈何了。孫大掌柜已交待下來:再小住幾日,就趕緊返京吧。東家、老號意圖你也明了,到京後就照此意,協助戴掌柜應付戶部。

  就在他要離開太谷前,戴膺的新方略報回老號。“少出股本,多占人位,加入戶部銀行,以為今後靠山”,梁子威對此中深意當然是明了的。而且,這一次又挾西幫四十八家京號公議之勢,他也就試著重新勸說孫大掌柜,多多考慮京號的新建議。

  三爺對這一新方略,也甚感興趣。他特意與梁子威深談了一次,便決定去說服老太爺。

  無奈康笏南絲毫不為所動,甚而放言:“她就是把《清明上河圖》的真跡借給我,我也不能奉命!祖宗大業,豈可拱手讓給官家?尤其當今官家,連自己京城都保不住,誰敢指望他們!要做這種事,等我死後吧。”

  事已如此,梁子威也無心打聽別家態度,匆匆離開太谷赴京去了。

  京號戴膺先接到老號的指示,雖然大失所望,還想繼續說服的。他已經給漢口的陳亦卿和滬號的孟老幫,發去求助信報,動員他們也出面說服老號和東家。但等梁子威回來一說詳情,他也長嘆一聲,心涼了。

  梁子威說:“早知這樣,我們還不如將那畫匣暫留京號,不先惹康老太爺生氣。老太爺一向還是願聽進言的,這次卻是誰的話也不聽。宮裡賜了這樣一件爛畫給他,很有受辱之感。”

  戴膺說:“我看真賜一件珍品出宮,只怕老太爺也不會奉命。罷了,罷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回絕得不要太生硬,佯裝尚可商量,討價還價,盡力拖延吧。” 梁子威說:“這事還要看別家態度,尤其是平幫的兩家老大。還有祁縣的喬家,近年很受戶部器重。這些大號如與我們不同,康老太爺也許還會改變主意?”

  戴膺又嘆了口氣說:“別家也不樂觀,拖延觀望者多,做出決斷的很少。我聽李宏齡說,平幫那頭連個正經回話還沒等來呢!他也打發了副幫專門回晉說服,不知結果會怎樣?”

  後來的結果,還真如戴膺預料,各家陸續得到老號的指示,都是不想與官家合股共事,怕商家終究惹不起官家。最好的指示,也只是命自家京號跟隨大號走,或進或退,都不要孤單行事:這顯然是較小的字號。

  既如此,在復命戶部時,大家也就聽從了李宏齡、戴膺的主張:佯裝討價還價,先提出了“少出股本,多要人位”的請求。戶部當然沒有痛快答應,但經磨纏,居然也鬆了口。磨到後來,居然同意了“不出銀,只出人,凡進銀行者,即封官品”。京號將此意向傳回老號,終也未獲准許。

  這次歷史機遇,西幫就這樣放棄了。

  西太后出借給西幫大戶的一些宮廷藏品,直到大清垮台,也未曾索要過。

  袁世凱的天津官銀號,是在光緒二十九年開張的;大清戶部銀行,則到光緒三十年才組建完成,但都與西幫無關了。鹿傳霖求西幫合股不成,轉而求諸浙江綢緞商幫,後者踴躍響應,加入了初創的國家銀行。到光緒三十四年,戶部銀行改為大清銀行時,戶部曾再次邀請西幫選派金融人才加入,竟仍不應召。只有西太后以皇上名義欽點的一個人,不得不遵旨應召。此人即祁縣喬家大德恆票號的賈繼英,庚子年一出手就借給戶部三十萬兩銀子的那位年輕的省號老幫。他後來做到大清銀行行長的高位。這都是後話了。(未完待續)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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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9/04 09:29

  作者:成一

  光緒二十八年八月,六爺赴西安參加借闈鄉試,延遲兩年後,終於走進了貢院文場。

  赴陝時,他要帶了六娘同往,老太爺斷然不允。只是召回了何老爺,陪六爺赴陝趕考

  。新婚後,六爺一直廝守著孫氏,備考哪能十分專注得了?但進入考場,倒也真做到了何老爺教誨的“格外放得開”,三場考下來,也一路無阻攔。考完出來,尚有幾分不夠過癮似的。

  何老爺見六爺有此種神態,便說:“六爺,保你高中無疑!”

  六爺也不大在乎何老爺說什麼,考完便放他去了西安字號。他自己則出城去遊玩,尋找當年與六娘浪漫蜜旅的舊跡。可沒走幾處,便失去了耐心,匆忙回城叫了何老爺,離陝返晉。他只覺與六娘分別太久了。

  放榜時,果然如何老爺所料,六爺高中了壬寅科鄉試舉人,名次雖居中吧,畢竟金榜題名了。

  西安字號剛發來報喜的電報,也不等官衙正式報喜了,康老太爺就擺了一次隆重異常的慶賀家宴。他雖看不起讀書入仕,但自家出了一個正經舉人,還是令他高興的。尤其是這個老六,自己鐵了心要做這件事,竟也終於做成。有此志氣和心勁,何事不能成!他不忘母志,也難得了。康笏南覺得自己還是沒有看錯,老六到底是個可造就之才。眼看朝局一天不如一天,老六雖中舉了,倒也不必擔心會陷進官場太深,就只怕他步老五的後塵,只迷著媳婦,將才志都廢了!所以,他想藉此中舉,激勵他存大志,立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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