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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再去找,秘書說董事長去了浙江老家。李木楠知道陳珮玲在有意躲他,看來,這齣戲的確是陳珮玲和林子強合著演給他的。既然如此,他就配合著把戲繼續演下去吧。

  第二天,李木楠叫來林子強,將合同往桌上一攤,問:“到底咋辦?”

  林子強嘆口氣:“還能咋辦,照合同執行便是了。”

  李木楠抬起頭:“虧你說得出,氰銨公司一抵頂,這河化還能叫河化?”

  林子強翻一下白眼,這時的林子強,已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他一邊欣賞著李木楠的苦相,一邊說:“那咋辦,合同上約定的,總不能讓他們起訴到法院吧。這官司真要是打起來,可是既輸面子又丟廠。”

  林子強顯然是在掐李木楠的死穴,李木楠怕啥,他偏揀啥說。李木楠收回目光,出其不意地說:“那就準備打官司吧。”

  林子強一愣,旋即又笑道:“看來董事長是胸有成竹啊。”

  李木楠詭異地盯著林子強看半天,說了一句讓林子強更加摸不著頭腦的話:“既然河化要爛在我李木楠手上,那我就讓它一爛到底。”

  林子強琢磨一夜,認定李木楠在虛張聲勢。第二天下午,他趕到河陽賓館,陳珮玲和投資公司楊經理正在等他。一進門,他便信誓旦旦說:“這次可把他逼上絕路了,坐等好戲吧。”遂添油加醋,將李木楠如何求銀行又如何遭拒的事一一說了。聽完林子強的敘說,陳珮玲笑說:“現在該跟他攤牌了。”林子強擺擺手:“再等兩天,等審計局查出那一百萬,再跟他攤牌。”

  林子強還給李木楠準備了一道菜,他相信,這道菜端上來,李木楠就一點傲骨都沒了。

  楊經理不大放心,疑惑地問:“這事會不會引起啥麻煩?”

  林子強聳聳肩膀:“放心,高息融資目前在企業界已是公開的秘密。再說了,你是投資者,帳上走的是一千萬,怕啥。”

  楊經理還是吃不准,囁嚅道:“這事最好還是別鬧太大,畢竟……”

  陳珮玲插話道:“子強也只是拿此事給李木楠施加壓力,放心,不會出事的。”

  楊經理望望陳珮玲,心想,反正這錢是從陳珮玲帳上打過去的,自己不過賺個手續費,要出事,這二位的事比他大。人家都不怕,自己怕啥?遂自嘲地笑笑:“看我這人,沒出息極了。”

  陳珮玲又給兩人分別交代幾句,起身說:“晚上你們找個地方輕鬆輕鬆,我就不陪了。夏市長那邊來客人,我還得應酬去。”

  幾天後,一份審計報告遞到了市長夏鴻遠手裡,他還沒看完,便讓秘書打電話叫李木楠。

  李木楠趕到市長辦公室,夏鴻遠將審計報告扔給他,氣咻咻地說:“一百萬,你好大的膽子。”

  李木楠像是遭到當頭棒喝,他壓根沒想到,對方會出此惡招。狠,狠啊。面對夏鴻遠的批評,他只能辯解:“當初也是沒辦法,安置職工需要錢,企業一時拿不出這麼多,只好……借高利貸。”

  “借高利貸?報告上寫得清清楚楚,是私吞公款,搞假帳!”

  李木楠大腦轟一聲,接下去,便聽不見市長的聲音了。

  好久,他才再次抬起頭。在他眼裡,面前立著的已不是那個笑容可掬,溫文爾雅的市長,而是一個足以毀滅他,粉碎他的龐然大物。

  短短几分鐘,他的嘴唇已經乾裂,嗓子裡冒著干煙,五臟六腑都讓人重新排列了一番。他強撐起精神,說:“借高利貸是我不對,但說我貪污,未免太過了吧?你可以查會議記錄,這事是集體討論了的,不是我李木楠一個人做的主。”

  夏鴻遠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敢用這口氣說話。他臉一沉,厲聲質問:“那亂采亂購呢,也是集體討論的?企業資金那麼緊張,你大筆一揮,幾十萬就不見了,這裡面有沒有問題?還有請客送禮,要不要我給你一件件說下去?”

  李木楠的臉刷地成了紫色。這下他才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置於市長監控下,腦子裡驀地想起南方孫老闆那十萬塊錢,身子一軟,一點勁也撐不起來了。

  夏鴻遠居高臨下,捕捉了李木楠每一個細微變化。看看火候差不多,見好就收地說:“當然,工作當中出點問題也是在所難免,我還是希望你能認清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從思想深處找原因。至於企業到底怎麼搞,我想你還是多聽聽林子強同志的意見。據群眾反映,你這人霸氣太重,這不好呀,你是國有企業的領導,搞專斷怎麼行?這樣下去,不但會害了你自己,也會給企業給國家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你好自為之……”

  事情到這兒,李木楠便明白,自己被人做了死局,一點盤活的希望都沒了。

  是一點都沒了。

  回到廠里,李木楠將自己關在辦公室,發了半天呆。面對有可能到來的種種結局,他知道,目前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妥協。他必須重新面對林子強,重新面對眼前的一切現實。他像吞下毒藥一樣吞下這個決定,拿起電話,就要給林子強打。想了想,又放下,此時應該親自去找。

  林子強正跟財務部長白琳說事兒,兩個人挨得很近,幾乎臉貼著了臉。見李木楠進來,白琳顯得慌亂,臉刷地一紅,低頭道:“董事長。”林子強倒是落落大方,一副明人不做暗事的磊落樣。“有事?”他問李木楠。

  “也沒啥事,你先忙,要不過會我再找你。”李木楠恨死自己了,就這麼點場面他都應付不了。林子強嘿嘿一笑:“我有啥忙的,這不正跟白琳閒聊哩,你說吧,啥事?”

  這口氣,儼然他是李木楠的領導。

  李木楠瞅一眼白琳,更不知說什麼才好。儘管他跟白琳之間什麼也沒有,可他的心還是讓這個女人給攪亂了,攪翻了。看著她羞答答垂下澀紅的臉,他憤然一跺腳,啥也沒說就走了出來,一進辦公室,便想撕碎自己。

  意識到在河化的使命行將結束,李木楠陷入從未有過的絕望中,再也掙扎不起一絲兒信心。他把所有的事務推給林子強,看著林子強得心應手地處理那些在他看來十分麻纏十足燙手的頭痛事,他悲涼地嘆口氣,這是哪跟哪啊。他終於承認,自己還是太嫩,太不成熟!他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發出一陣陣嘲笑,笑聲里那個剛愎自用自大輕狂的李木楠一步步死去,再也沒臉跳出來指點江山了。

  他再次想起陳天彪說他的一句話:你還是缺少成大事者的大愚啊,這愚不是書本上學來的,它是一種境界,一種修煉,是人的骨啊!

  夜色蒙蒙,街燈發出暈白的光,李木楠踟躕而行,說不清是悲哀還是絕望。往事凝成一道厚重的牆,輕易不敢觸碰,未來更如這慘白的夜,讓人望不到明天會在哪個方向。

  他脆弱的心靈在這夜晚發出一陣陣抖顫,無邊無際的悔恨成了他此時最真實的思想。他感到害怕,恐慌,此時最想做的就是躲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永遠不再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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