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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了陳白一眼,象是說,“我要你看出我的完全,”就先走上去了。導演士平先生,對陳白做了一個奇怪的笑臉,她懂得到最後那句不說出的話,他說,“你是輸了理由贏了感情的人,所以我不覺得你是對的。要是問我的意見,我還是站在她那一邊。”

  陳白笑著,說,“我讓你們站在她那一邊,因為我這一邊有我一個人也夠了。”說完了他就在心上估計到女人的一切,因為對女角蘿的愛情,這年青男子是放在自信中維持下來的。

  兩個人皆互相會心的笑著,使那個配角學生莫名其妙,只好回頭走了。

  導演士平同陳白,走到後台幕背,發現了女角蘿獨坐在一個機器模型邊旁,低頭若有所思想,陳白趕忙走過去,傍著她,現著親切的男子的媚態,想用笑話把事情緩和過來,“你莫生氣吧,士平先生剛才說過是同你站在一塊的,我如今顯然是孤立無援了。”

  女角蘿就搖頭,驕傲的笑著,驕傲的說,“我可以永遠孤立,也不要人站在一個主張下面。”

  男角陳白心中說,“這話還是為了今天穿得是工人衣服,如果不是這樣,情形或者要不同了一點。”

  女角蘿見陳白沒有說話,就以為用話把男子窘倒,自己所取的手段是對了,神氣更增加了一點自信。

  事情的確是這樣的,因為在平常,男角陳白也是沒有今天那麼在一種尊貴地位上,自信感情可以得到勝利的。這兩個人是正在戀愛著,過著年青人羨慕的日子,互相以個性徵服敵人,互相又在一種追逐中拒絕到那必然的接近。兩人差不多每一天都有機會在言語上爭持生氣,因為學到近代人的習氣,生了氣,到稍過一陣,就又可以和好如初,所以在地下室時導演士平先生說的話,使陳白十分快樂。理由說輸了,但仍然如平常一樣,用他那做男子的習慣,上到戲台背後,又傍在蘿一處了。

  站了一會兩人皆不做聲,這美男子陳白照演劇姿勢,拿了女子的手想放到嘴邊去,蘿稍稍把手一掙,就脫開了,於是他略帶憂愁的顧盼各處,且在心上嘲弄到自己的行為。這時許多搬取布景道具的人來往不息,另外一個女角發現了女角蘿,走了過來。

  這時女角蘿正在扮著一種憤怒神情,默誦那女工受審的一幕戲。

  “你那樣子太… ”她一時找不到恰當的字,她就笑了。

  “為什麼太… ”

  “我說你不象工人。”

  “工人難道有樣子麼?”

  “為什麼工人就沒有工人身分?”

  “可是我們是演劇,不得不在群眾中抓出一個模範榜樣來,你想想,一個被槍斃的女工人,難道不應當象我這樣子… ”“可是,被槍斃的工人,不同的第一是知識,第二是機會,神氣是無關的。”

  “我信你的話,我把神氣做俗一點,”她站到那木製假紡紗機橫軸上,一面表演著一種不大受教育女子的動作,一面說話,“我這樣,我倒以為象極我見到過的一位女工人!”

  “你還要改。”

  “還要改!這是士平先生的意見!】墒且勒漳悖蛭閫鞘歟庋粵寺穡俊?

  陳白的男角位置是一個技師。這時這技師正停在一個假鍋爐旁望到這兩個女子扮演,感到十分趣味。他看到女角蘿對於別人意見的虛心接受,記起這人獨對自己就總不相下,從這些事上另外有一種可玩味的幽玄的意義。先是看到兩人爭持,到後又看到女人容讓,自己象從這另外女人把她征服一 事上,就報了一種小小的仇,所以等到兩人在模仿一種女子動作時,他又說話了。他喊另外那個女子作郁小姐。

  “郁小姐,你對於今天劇本有什麼意見沒有?”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我說你覺得蘿— ”

  還沒有把話說完,蘿從那機械上面,輕捷的取著跳躍姿勢落下,拉著郁的手走到幕邊人多處去了。望到這少女苗條優美的背影,男角陳白感覺到這時兩人扮演的是一劇“戀愛之戰爭”。

  導演士平抹著汗從那個通到前台的小門處走來,見到陳白一人在此,就問他“蘿小姐往什麼地方去了?”蘿聽到這聲音,又走回來了。她仍然又重新爬到那現地方去坐下,好象是多了一個人就不怕。陳白見了那樣子,她因為才從那邊過來,聽到有人討論到××第一幕的事,就問士平先生,是不是第一幕要那幾個警察,因為大家正討論到這件事情,若是要警察,當假扮警察的從台下躍上去干涉演講時,是不是會引起維持劇場的警察干涉?並且這樣做戲,當假警察躍上戲台毆打演講工人時,觀眾知道了不成其為戲,觀眾不知道又難免混亂了全場秩序,所以大家皆覺得先前不注意到這點,臨時有點為難了。

  士平說,“我同巡警說好了,我們的巡警仍然從下面上去。

  只要他們真巡警不生誤會,觀眾在這事上小有混亂是容易解決的。這樣小小意外混亂或者正可以把全劇生動起來,因為這一個劇本是維持在‘動’的一點上。”

  這時從地下室又另外來了兩個男子,是應當在第一幕出場作為被毆打的工人,在衣袋裡用膠皮套子裝上吸滿了紅色液體的海綿,其中一個一面走來一面正在處置他的“夾袋”。

  導演士平見到了,同那個人說,“密司忒吳,警察方面我已經交涉好了,他們仍然從台下走來,到了上面,你們揪打時小心一點。這第一幕一定非常生動,因為我告給我們的巡警,先同那真巡警站在一塊,到時就從那方面走過來。今天我們的觀眾秩序不及上次演爭鬥為好,可是完全是年青人,完全是學生,蘿小姐說的大致不錯,會在趣劇上打哈哈的也一定能在悲劇上流淚,今天這戲第一幕的混亂是必須的。可惜我們找不出代替手槍發聲的東西,我主張買金錢炮,他好象把錢喝杏仁茶去了,說是各處找到了還買不出。我們應當要一點大聲音,譬如……好,漢漢漢漢我想起來了,我要××去買幾個電燈泡來。要他在後面擲,就象槍聲了。有血,有聲音,有……”面前有一個配角,匆匆的從南端跑到地下室去,導演見到了,就趕過去拉著那學生,“喊××來,趕快一點。”雖然這樣說過,又象還不放心樣子,這個人自己即刻走到地下室找人去了。

  在那裡,陳白問那個行將被毆打的角色,血是用什麼東西做的。聽到說是藥水,陳白就笑了。“這個怎麼行?應當用真血,豬血或雞血,不是很方便麼?”

  另外一個工人裝扮的角色,對於這個提議,表示不能接受,在一旁低檔的冷笑。這一面是這個人對於主角的輕視,一 面還有另外意思在內。這也是一個××劇學院的學生,有著一副用功過度的大學生的蒼白色臉龐,配上一個頎長軀幹,平素很少說話,在女人面前時,則總顯著一種矜持神氣。這人自從隨了××劇團演劇以來,三個月中暗暗地即對××一劇主角的蘿懷著一種熱情,因為有種種原因,自己處在一種不利地位上只能保持沉默,所以毫不為誰所覺到的。但在團體方面,陳白與女角蘿的名字,為眾人習慣連在一處提及的已經有了多日,這就是說他們的戀愛已到成了公開的事實。因為這理由,這大學生對於陳白抱了一種敵愾,也就很久了。照著規矩××男主角,應為陳白扮演,蘿所扮演女工之一,又即是與技師戀愛,所以在全劇組織上其他工人應為此事憤怒,這時節這男子就已經把所扮的角色身分,裝置在自己的靈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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