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說我生得極似她已出嫁的姐姐,望著我時常想起失散的親人,一雙眼淚水盈盈的。我看了憐惜,便求楊渭派人尋訪,她更是感激。

  我見她聰敏靈慧、善解人意、更兼口齒伶俐、識得大體,對我更是忠心耿耿,便放心讓她張羅身邊大小事務。二月有餘,她竟從未出錯。只是這孩子,見不得別人欺辱於我,與張柳二位夫人的爪牙衝突了好幾回,萬幸的是,並未讓她們抓住什麼把柄。

  那日張氏麗夫人領著個丫鬟來我這裡小坐,張牙舞爪,氣焰囂張,不知怎的,將矛頭指向思思,這孩子咬牙苦忍,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刀槍劍戢幾個來回,思思吃了不少暗虧,到最後,竟要我改思思名字。看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下去了,開口搶白幾句,麗夫人撫袖走了。思思一雙大眼望著我,星星點點的亮光。

  麗夫人向楊渭告我的狀,不了了之;吩咐下人使絆子,又為大總管阻止。我始終安然無恙。

  這樣一來,我在她眼裡,既受楊渭寵愛又得大總管回護,於是成了眼中釘一般的人物。

  江岸地暖,已近春節,天空才飄下細細的雪。院裡的臘梅開了,幽幽的香,艷艷的紅,襯著淺淺透明的白雪,仿佛幾點鮮血。思思卻高興不已,說這顏色喜氣。果不其然,她父母已有了消息。

  楊渭將她爹娘安排在城外農莊做事,思思這幾日喜形於色,拉著我的手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兒,我放她出府與爹娘一同過個春節,她一聽歡天喜地的蹦了起來。可臨出門,她說不放心我,在我這兒東安排西打算的折騰了半日,口中不住叮嚀,要我注意什麼,小心什麼,我推著她出了府門,等她坐上了小小的牛車,耳邊才清靜下來,心裡一陣深深感動。這孩子恐怕真把我當成了她姐姐。

  思思說她數月前在戰亂中與爹娘被衝散,因從前相約要前來江都,便孤身來此,恰遇上從前的小姐妹,托她找份差事,誰知竟被騙入教坊,偷偷逃離卻在街市遇上教坊豢養的保鏢,幸得我相救。

  她說我生得極似她已出嫁的姐姐,望著我時常想起失散的親人,一雙眼淚水盈盈的。我看了憐惜,便求楊渭派人尋訪,她更是感激。

  我見她聰敏靈慧、善解人意、更兼口齒伶俐、識得大體,對我更是忠心耿耿,便放心讓她張羅身邊大小事務。二月有餘,她竟從未出錯。只是這孩子,見不得別人欺辱於我,與張柳二位夫人的爪牙衝突了好幾回,萬幸的是,並未讓她們抓住什麼把柄。

  那日張氏麗夫人領著個丫鬟來我這裡小坐,張牙舞爪,氣焰囂張,不知怎的,將矛頭指向思思,這孩子咬牙苦忍,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刀槍劍戢幾個來回,思思吃了不少暗虧,到最後,竟要我改思思名字。看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下去了,開口搶白幾句,麗夫人撫袖走了。思思一雙大眼望著我,星星點點的亮光。

  麗夫人向楊渭告我的狀,不了了之;吩咐下人使絆子,又為大總管阻止。我始終安然無恙。

  這樣一來,我在她眼裡,既受楊渭寵愛又得大總管回護,於是成了眼中釘一般的人物。

  江岸地暖,已近春節,天空才飄下細細的雪。院裡的臘梅開了,幽幽的香,艷艷的紅,襯著淺淺透明的白雪,仿佛幾點鮮血。思思卻高興不已,說這顏色喜氣。果不其然,她父母已有了消息。

  楊渭將她爹娘安排在城外農莊做事,思思這幾日喜形於色,拉著我的手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兒,我放她出府與爹娘一同過個春節,她一聽歡天喜地的蹦了起來。可臨出門,她說不放心我,在我這兒東安排西打算的折騰了半日,口中不住叮嚀,要我注意什麼,小心什麼,我推著她出了府門,等她坐上了小小的牛車,耳邊才清靜下來,心裡一陣深深感動。這孩子恐怕真把我當成了她姐姐。

  如此節日,戶戶團圓,除夕初一吳王府飲宴,初二初三楊渭自是攜麗柳二位夫人前往張府柳府拜望。又少了思思這個小丫頭,我的院落越發清靜了起來,初四楊渥府上又傳宴席,楊渭本想攜我同去,我怕惹起風波搖頭拒絕。

  正午方過,一名小婢捧了碟細巧的梅香蘇餅送來。這是我素來愛吃的,大約楊渭見了,便命人送了過來,他對我倒真是體貼,我感嘆著,心頭暖暖的,拈起餅,一口一口全吃了下去。

  誰知片刻後額上開始冒出虛汗,身體漸漸軟倒,眼前一片黑暗。

  我仿佛又變回幼兒模樣,在娘親的懷裡聽她唱:

  一夜東風一夜夢,

  綠水盡處是奴家,

  誰知醒來年歲長,

  人已在天涯……

  采jú

  采jú

  我順著記憶的腳印行走,繞了個圈子,回到開頭。粘滯沉重的淚水,蔓延到枕畔,知覺漸漸清晰,我感到有人渥著我雙手。奮力睜開眼,見到三姐的睡顏,孩子般安逸純真。白玉般晶瑩的臉頰,淺淺的酒窩,挺直的鼻樑,欣長的睫毛,忽的,她的雙睫微微扇動,她睜開眼,一片清明,恰似秋水長天。

  “你終醒了。可要飲些茶水?餓嗎?小爐上溫著白粥呢。”她說著扶起我,動作輕輕慢慢,一種淡然的溫柔。

  “姐,”我忽然很想喚喚她,“姐,姐……”

  她挑起眉,眼裡有幾分擔心:“有什麼不適麼?先飲些白水吧,我去喚大夫來看看。”

  我點點頭,捧起她遞來的瓷碗,溫熱的水滑入我的喉嚨,在這春日午後的陽光里,在三姐的輕言細語中,那種隨著記憶而來的黑暗冰冷,開始化去。

  過了幾日,身體略好,三姐當真教我寫字,一筆一划,中規中矩,她教得仔細,我學得認真。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看的、寫的、頌的、聽的滿是佛音裊裊,叫人放下愛恨嗔痴怨,叫人莫有執念,少欲少求,叫人捨身飼虎,叫人立地成佛。

  我看著堂皇莊嚴的佛像,搖搖頭,若蒼天有眼,若我佛慈悲,怎能容那權貴輕賤人命?為何任這人世兵禍不斷?怎麼會餓孚遍野?怎麼會易子而食?我等俗物,於萬丈紅塵里苦苦掙扎,又怎樣,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

  何況今世之苦都看不到盡頭,哪裡還管來生?不如隨性而為,快意恩仇!這些年來,困囿於一個又一個牢籠,今朝終看得通透,我所盼望的生活,不過是無羈無絆,與一二良伴,著布衣,執短劍,行走天下。

  我抬起眼望向蒼藍的晴空,心馳神往。

  心有所寄託,日子易過許多,我白日裡習字抄經,採摘藥材,晚間配藥練功,為浪跡天下備些旅費。

  不知不覺,梅樹生出綠葉,再不見冬日的艷色。玉蘭盈盈的盛開,一夜風雨後飄落,然後,陽光日漸溫暖。籬外杏花正盛,枝頭葉底,深深淺淺的粉色,我剪了幾朵,本想在三姐的雲鬢插出一片春色,忽而想起年少時喜嘗的花蜜,行到背人處,翻身上樹,身手不減當年,躲進新綠的枝葉間,拈了一朵輕輕吸吮。怕人瞧見,我微探著頭,四處張望,庵後一條清亮的溪流,陽光下看來,泛著瑩瑩的光,爬上最高的枝頭,我見到溪邊一處農家,背溪的一面,圍牆塌了一角,一名老翁,站在那裡左顧右盼一遍,起腳將落下的磚塊踢起,平平整整碼上牆頭。

  看到這裡,心頭一冷,這分明是當日,我為訓練暗部人眾腳力眼力時所定課程。李存勖的人已滲入此地了麼?我忙計算時日,舊年十一月,思思與我初見,確定身份、約用了一個月,我中毒至今已有三月辰光,有了思思的安排,暗部人眾的確可能做到無聲無息的滲入了。

  我驚出一生冷汗,雖然旅費尚未籌足,但此地不宜久留。我回到房中,急急收拾行裝。暮色入城,三姐為我送來齋飯,坐在桌邊陪我進食,我看著她一臉恬淡的笑容,想起那日她望著楊渭房間嘆息的神情。

  “姐姐,你,你當真心中只容得下佛麼?你對渭,一點好感也無?”

  “這小妮子,今朝是怎麼了?想念夫君了,可是?”

  “姐姐,是我先問的,你先回答我。”我知她對我的撒嬌賴皮神功無法抵擋,湊到她面前,盯緊她的眼,“說真話哦!不然天打五雷轟!”

  她垂下眼,玉色臉龐,泛起一抹嫣紅。

  “姐姐,姐姐——”

  她嘆息,恢復了鎮定,看著微微搖曳的燭火:“是又如何,非又如何,我早已看破紅塵,過眼雲煙罷了。”

  “不,不一樣,你未曾看過,怎能說自己已看破紅塵。雲煙不過他人的眼,偏偏過了你的眼,便是與你有緣。你不說便是認了。”我看著她笑,“怎能叫你這如花美眷,空渡那似水流年!”

  話音剛落,她起身要擰我,我忙跳開,繞著桌子跑。

  “看你小猴兒似的!累得我——”她喘著氣,臉上的紅暈,艷若桃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