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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嫵對容琛拼命的使眼色。顯而易見,他這是在逆龍鱗挑釁君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偏偏他毫無懼色,更無退縮的意思,迎著昶帝犀利冷硬的眼神,氣定神閒,猶如謫仙。

  我恨不得撲上去將他的嘴巴堵上,我嫁給元昭與他何干,為何為了一個我都不知道的婚約而去挑釁昶帝,難道不怕死麼?

  氣氛有點劍撥弩張。昶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依照我對他的了解,接下來他一定會笑得風情萬種,然後說一句讓你遍體生涼膽戰心驚的話。

  正在這時,一直默默無語的明慧站起身來:「陛下,聽聞這次的戰俘都是西域人,我想看看。」

  我悄然舒了口氣,暗暗感激明慧的解圍。

  昶帝側身道:「好。」

  他不再理會容琛,起身陪著明慧走到封台前。眾人自然不敢就坐,紛紛隨著昶帝起身,恭立在他身後。

  微風輕拂明慧的如雪白衣,背影婀娜,弱不勝衣。

  居高臨下,可見軍紀嚴明陣勢迫人的神威軍,西域戰俘臣服在天地風雲八陣正中,俯首低頭。

  昶帝一手負在身後,一手不屑地指著軍中戰俘:「你看,這些便是西域戰俘,長的與我們中原人大不一樣,一看便是野蠻宵小。」

  明慧俯視著那些戰俘,突然悽然一笑,喃喃道:「今宵剩把銀釭照......」

  我記得下一句是「猶恐相逢是夢中」,莫非戰俘中有她舊識?

  她只念了這上一句。

  突然,白光一閃,她竟然從承天門上跳了下去。

  一片驚呼聲中,明慧如一隻白蝶,倏忽飄下。

  昶帝臉上瞬間失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明慧的縱身一跳之中流出體外,慘白的一張容顏毫無一絲血色,如同一座風中的玉石像。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但事發突然措手不及,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我亦震驚地不知所措。

  眼前身影一閃,元昭第一個躍下了封台,我反應過來,和容琛一起奔下了台階。

  一灘殷紅的鮮血,襯得明慧一身白衣單薄蒼涼,如孤零的落雪。

  元昭扶著她。她目光渙散,依依有最後一絲氣息,我蹲在她身前,心顫抖狂跳,手指卻鎮定地去摸她的心臟脈搏。

  「我,恨你,騙我。」

  這是她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一字一頓,合著血淚,卻是對我說的。

  我呆呆地望著她合上眼眸,心裡一片死寂,她為何尋死?為何恨我?

  「快叫太醫,快!」身後傳來一聲嘶喊,仿佛是從撕破的胸腔中吼出,沉悶而絕望。昶帝一掌推開我和元昭,將明慧抱在懷中,顫抖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

  她肌膚本就白得透明,被血跡一抹,更是觸目驚心。

  周圍一片混亂,內侍奔走的腳步聲雜亂無章,侍女惶然擁下觀禮台,圍在三丈之外不敢近前,天地黯然,唯有神威軍依舊陣容不變鴉雀無聲。

  昶帝晃著明慧的身體,她已經毫無反應。

  「陛下節哀。」向鈞弱弱的說了一聲。

  昶帝鳳目一凜,一道厲光讓向鈞身子一顫,再不敢言。

  昶帝突然看見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快救她,你不是神醫麼,快救她!」

  我心裡難受之極,澀澀道:「陛下,她已經死了。」

  他怒目憤然道:「胡說!她不可能死,昨天她還對我說,要和我攜手以老,她怎麼可能死!」

  「陛下,她心脈已斷。」

  昶帝雙目赤紅,突然一把扯過身邊的一名宮女,擲到我的跟前:「刨開她的心,換給明慧。」

  一聲厲喝如同晴天霹靂,那宮女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癱倒在地。

  我亦驚得心裡狂跳。

  昶帝狀如瘋魔:「你師父當年給猛虎換了一顆狗心,自從它便對朕如忠犬。快將她的心剖出來換給明慧。」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宮女跪地哀求,額頭直磕出血來。

  「陛下,明慧已死,草民不能這麼做。」

  一道銀光閃過,我頸下一涼。

  我沒想到昶帝出劍如此之快,乾脆利落,如日出蒼穹。架在我頸上的劍,長約兩尺,泛著青光,幾縷髮絲從劍刃上飄落,真正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一股殺氣悄無聲息地從劍身透入肌膚之下,有如靈蛇,在身體裡遊走。頃刻之間,後背沁出了薄汗。

  他目赤如血,瞪著我,一字一頓道:「你刨不刨?」

  劍抵著我的咽喉,他只要稍稍用力一送,我便嗚呼。

  周圍靜極,仿佛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殺一個人對他來說,如同碾死一隻螻蟻。而一條人命對我來說,卻絕不是一隻螻蟻。醫者慈悲,治病救人,而不是殺人。讓我剖開活人的心去救另一個人,莫說救不活,便是救得活,我也不能這樣做。看來,我今日必死無疑。

  醫者之德,重於性命。我怕死,但也不能違背良心。

  迎著他赤紅的眼眸,我緩緩道:「醫者無法違背天命,更不能謀害人命,莫說人死不能復生,縱然可以換心重生,亦不能隨意扼殺他人性命,萬物生靈皆有靈性,眾生平等。」

  昶帝怒吼:「少來這般大道理,眾生與我何關,我要她活!」

  空曠的承天門前這一聲厲嘶,生出裊裊回聲。他目眥欲裂,眼中滿是盛怒和殺氣,如修羅地獄裡的凶神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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