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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驍守在龍榻旁看摺子,一夜未眠,二十五六的年紀竟生出了好幾根白髮,從看到白露遞來的長淵密信之後,他心中認識其實和燕崇表中所言一樣,一旦答應突厥索求,其他部落也會蜂擁而至,屆時大昭就會像一塊已經撕開一道口子的錦布,輕而易舉便能被扯開,而若大昭由此樹立了軟弱可欺的形象,往後所受掠奪便不止北疆,不說別的,東海現在也不安生呢。

  其他官員所言也不無道理,江山太平不過數載,現在並不是交戰的好時機,可先行商榷,緩緩圖之——又是緩緩圖之,裴驍額角青筋直蹦,下一刻便把奏章撕爛扔了出去。

  內部安穩可緩緩圖之,胡人都把炮架支到大門口來了,還緩什麼!

  他從小隻知裴胤對父皇是如何戒備忌憚的,長大後親眼見識到了邊兵對上個朝廷的反水,雖然自己是勝利的一方,可當自己坐在離龍椅那麼近的位置之後,便開始對失敗者的下場膽戰心驚,越來越猜忌多疑,卻沒注意到裴肅是如何坦誠待下,反而將舊部的忠心當成了理所當然。

  裴驍心裡紛亂至極,目光轉向龍榻上尤不省人事的裴肅:“父皇,若您此刻醒來,會怎麼做?”

  他將幾封主張議和的摺子挑出來,未曾硃批,直接發了回去。

  裴驍的偏向已經很明顯,那些官員訥訥不敢言之時,邊關發來急報,北疆聯軍壓境,這似乎是七部給大昭下的一道最後通牒,朝廷再次物議如沸。

  “此時不應胡人,邊關即刻便會開戰,聖上尚在昏迷之中,戰事宜緩不宜急,臣懇請殿下三思,待聖上醒轉再商議北伐不遲啊。”上奏的是一個鬢髮花白拖著鬍子的老臣,顫顫巍巍地向裴驍下跪。

  “朝中並非無兵無將,當年羌人進犯,甘寧以一抵五,陛下一夜收服雲南十數萬邊兵,如今七部看似聯合,不過為利而聚,聯盟尚未牢靠,正是擊散的最好時機,良將仍在,勝敗與否,不在兵將能不能打,而在殿下敢不敢用。”沈兆麟擲地有聲,清明雙目望向裴驍,鄭重下拜,“臣懇請殿下放權發兵。”

  他這話何其大膽,幾乎是明指裴驍多疑了,侯秉還在記恨先前之事,立時道:“少卿同燕家是連襟,當然會這樣說,燕崇數日前還出言頂撞,可見此人反骨,若再放任其前往邊疆,少卿如何保證他不會擁兵自重?”

  沈兆麟冷哼一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少卿若有寬宏心胸,何必在朝中指派他人,且自己上陣殺敵罷了!”

  沈兆麟不可理喻地看著他:“在下不才,然當年武舉亦榜上有名,倘若殿下准允,投身軍中又何妨?”

  “都安靜!”裴驍頭痛欲裂,厲聲喝住他們,“先讓本宮想想。”

  朝中陷入一片劍拔弩張的沉寂之時,李長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哭喪著臉道:“殿下,出事了!”

  今天燕崇四更便起身了,本欲悄悄離開,不想沈元歌睡的淺,跟在他後頭睜開了眼,見他已經醒來,便找出一身便裝與他穿,系上腰帶時,聽他道:“我今天去軍營一趟。”

  沈元歌給他系腰帶的手停住:“離半個月還有好幾天呢——你前日差人遞上去的摺子可有答覆了?”

  燕崇道:“若有回應,我也不必跑這一趟了。”

  沈元歌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那我給你拿將服去?”

  “不必,免得路上打眼,我先去營里點個卯,再到宮中,還不知何時回來,午膳不必等我。”

  沈元歌:“好。”

  燕崇垂目,握住了她的手,沈元歌一頓,抬目對上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下:“不用顧念我,你想做什麼就去做。”

  燕崇沉默半晌,低頭親了親她的額:“你再睡會兒。”

  沈元歌點點頭,目送他離開,燕崇走了兩步,忽然又退回來,把她摟在懷裡。

  “我很快就回來。”

  沈元歌抿抿唇,指尖點點他的胸口:“我知道,你快去吧。”

  他甫出門,沈元歌跪坐在床上的身形便矮了下去,緩緩舒出一口氣,不知怎麼,她的心跳變得很快,有點發慌。

  燕崇到北軍營時天還沒亮,兵士們看到他也不意外,自行列隊方便他查檢,點過兵之後,付岩和張桓上前將長淵從北疆新傳過來的密信給他:“昨晚才到,本想給你送過去的,怎麼今天就來了,太子那邊沒事麼?”

  燕崇邊拆邊道:“等不得了,若是…”“將軍——”聲音猝不及防被一道哭喊打斷,他轉頭,遠遠地瞧見兩個人影,朝台上瘋跑了過來。

  是跟著陳昂去採藥的兩個藥童,燕崇心頭一緊,大步走過去:“你們怎麼來了?”

  兩人看見他越走越近,反而跑不動道了,撲通跪倒在地。

  燕崇三步並作兩步邁到他們面前:“出什麼事了?”

  藥童臉色慘白,眼睛腫成兩顆紅桃,泣不成聲:“將…陳將軍他…陳將軍他沒了!”話畢癱軟在地上嚎啕大哭。

  附近聞的聲音的兵士頓時大嘩,燕崇眸色重重一僵:“你說什麼?”

  藥童被他語氣嚇的一抖,聲音顫的聽不清楚,燕崇揪住他的領子,一把將其拎起來:“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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