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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村有趙家田,有趙家三家佃戶,玉玲來這幾天,已把要建林家村的事說了,這兩天除了幫忙布置喜宴小事,就緊著跑縣衙和烏頭山寨子。

  “哎喲,又是小作坊又是種果樹,要忙死我呀。”秦氏口嫌體正直,嘴裡抱怨眼睛卻發亮,“好彩央,這事可是你說的。回頭我就去找玉玲,說是他們二當家開的金口。果樹種去南村,我得,阿不,我們家得拿大頭。”

  不小心泄漏的私心如今只叫人覺得可愛可親,趙彩央啊嗚吃果子,眉眼彎彎。

  秦氏眼冒銅錢手上飛快,長廊兩旁果樹紅變綠,趙彩央衣擺堆起的果子像座小山。

  長廊盡頭老宅側門開著,有踢踏聲人聲傳來,趙彩央偏頭越過果子山,見阿童杜林騎在小馬駒上,兩個小人兒樂得像個傻子,後頭跟著易生和高真俊這對表親連襟。

  姑爺是客,沒人會讓他們幹活,兩個大男人成了專職奶爸。

  趙彩央抓了幾個果子丟過去,祖上馬賊出身的高真俊和易生一樣好身手,一接一個準,轉手分給兩個小傻子,聽趙彩央問阿童,“杜先生給你們放假,你們還真只顧著玩了?什麼事這麼高興?”

  高真俊憨憨笑著,易生臉卻僵了半邊。

  只聽杜林答道,“我們給兩匹小馬定了名字。阿童的叫紅火,我的叫黃火。”

  阿童“紅火紅火”的拍著馬脖子,那樣子已然笑成了個真傻子,杜林興奮得看著自己的黃火,就差抱著黃火馬駒親嘴起來了。

  嗯,阿童果真尊師重道,師傅的坐騎叫烈火,他就諧音排輩,跟著叫紅火黃火。

  趙彩央哈哈大笑,懷中紅果丟丟滾落在地,歪頭沖易生挑眉:瞅瞅,取名沒品位的大有人在。憑什麼嫌棄她給貓仔取的小貓咪,跟紅火黃火一比簡直高大上。

  易生剩下半邊臉也僵了。

  高真俊依舊憨憨的笑,上前彎身撿掉落的果子,秦氏收了鐮刀,也不管自家兒子閨女玩瘋了,將摘好的果實不客氣的轉移到黃子俊的大衣擺里兜著。

  趙彩央空出手來,對阿童招手,“去趟南村,把郝大叔請來。”

  似乎自她出嫁離家,阿童雖仍舊最親近她和易生,卻不再像以前那樣粘人,又有了當家男丁的小大人模樣。

  阿童果斷鬆開韁繩,抓起袍子就往南村跑。

  易生慢悠悠踱到趙彩央身邊,傾身低語,“紅火黃火就讓你得意了?媳婦兒,咱們晚上好好討論討論,將來孩子的名字怎麼取。”

  昨夜戰況激烈,晨起照妝檯銅鏡,上頭似乎還殘留旖旎畫面。

  一語飽含暗示的“威脅”讓趙彩央滿肚果肉又酸又甜,容光面色紅艷如血,真恨不得在秦氏好奇不解的目光中抬袖掩面,鑽到長廊底下。

  易生悶笑得胸腔震動,老神在在幫手裝果子。

  趙彩央跺腳磨牙,臉上緋紅直到見到郝大叔還在發熱,咕咚咕咚灌茶水掩飾,見郝大叔又是愕然又是疑惑,才抽著嘴角請人坐,笑道,“有沒有耽誤上山大姐採藥的事?雲祥酒樓來了廚子,明天喜宴上全魚宴,大娘手裡事先放一放,去廚房幫著打打下手,別的也不用管,就看看雲祥酒樓用的什麼藥膳,用了多少藥材。”

  郝大叔不解,和跟來的兩個閨女面面相覷。

  她小兒子沾了東家的光送去學堂,兩個閨女就在家伺弄菜地,幫手魚塘。

  兩個閨女忽閃著眼又去看上首趙彩央,心裡冒著崇拜的泡泡。

  三家佃戶是落難流民,初來乍到沒根底,在南村住了小半年,才知東家在本地名聲有多響。

  同樣是家中閨女,眼前坐著的趙家二姑娘有多厲害多能幹,她們後知後覺,卻已當成榜樣奉若救苦難的神通菩薩。

  兩個閨女站起身,拉起郝大叔,不多問也不猶豫,“娘,東家姑娘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辦。”

  郝大叔回神忙應是,趙彩央看著兩個小閨女笑,“你們去廚房找個叫高得力的,把我的話說了他會帶你們。”

  三人應聲而去,高得力聽了傳話,眼珠子滴溜溜轉,握拳擊掌誒了一聲,心領神會的直接帶著郝大叔三人,轉去後頭安置活魚的幾口大水桶處。

  桶里活水微濁,一尾尾肥魚不知明日待宰,游得自由自在。

  兩個小閨女眼睛大亮,郝大叔垂眸看著,若有所思。

  廚房這邊準備工作熱火朝天,住對門的趙家和李長貴家已裝點完畢,只等明天正日子。

  這晚齊氏教導完梅箐婚前“生理衛生課”,趙彩央就捲鋪蓋窩進新房,兩個小姐妹頭碰頭咬耳朵,度過梅箐最後一個單身夜。

  易生沒能抓著小嬌妻討論將來給孩子取名的事,和搖尾晃腦的來來福福大眼瞪小眼,餵完兩根肉骨頭,獨守空房悶悶睡覺。

  次日天光才亮,易生開門就見來來福福搖著尾巴等在門口,僵站了半晌默默又餵了兩根肉骨頭,見林叔、高真俊找來,便整衣正容,去前院準備接待賀喜來客。

  老宅這頭已有人聲,交好女眷擠滿堂屋。

  全福夫人張氏妹妹替梅箐梳頭絞臉,惹得慡朗梅箐嗷嗷叫疼,新嫁娘的羞意盡褪,惹得滿屋大笑。

  喜娘好話不要錢的往外倒,服侍穿嫁衣戴鳳冠,紅色蓋頭遞給齊氏,笑嘻嘻請觀禮女眷轉去大宅喝茶。

  老宅安靜下來,趙彩央見齊氏扶著梅箐走出裡間,抿著嘴在笑眼角卻酸酸的,安安靜靜將點燃的香遞給二人。

  香案神龕下,梅箐娘的牌位擦拭一新,立在庇佑福祿的神龕下,沉凝得遺世孤立。

  卻不冰冷。

  正文 第850章

  牌位上沒有姓氏名諱的幾個字,是賦予底下站著三人生命、身份、新生的起源。

  一飲一啄有定數,齊氏和梅箐望著舊主牌位,感觸比趙彩央更深更重。

  齊氏扶著梅箐跪拜落地,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插香口中低喃有聲,眼角有水光。

  趙彩央微微笑,和齊氏扯開大紅蓋頭,兜頭將梅箐罩得滿眼喜慶火紅。

  賓客盈門,喧闐震天。

  和趙彩央異地送嫁不同,她風光卻低調,梅箐婚禮極盡熱鬧,不得不鋪張劉能入贅,為顯鄭重,請了青靈村滿村人和水臨鎮鎮上一大部分人,劉好運人面廣,又招呼了不少親朋好友。成親大喜無忌,便是沒被邀請來混吃混喝的,也都擺個位置添副碗筷,全圖喜慶。

  趙彩央算是真正見識了鄉下流水席。

  村頭擺到村尾,老宅新房不能占,大宅裝不下人,就開放造德學堂待客前院,用來招待身份稍高的客人。

  入贅本為世人不恥,看趙家這樣排場和手筆,有話的也隨著酒菜吞入肚中,吐出來的都是吉祥好話。

  鞭炮聲噼啪入耳,紅紙翻飛硝煙濃濃,村里孩童跳著追著,新郎官不比文不比武,架著梯子就往牆內砸紅包,砸暈了小舅子阿童帶領的學子攔門隊伍,砸開了心上人兒的家門。

  聆聽訓誡,拜別家母,劉能嘴角咧到耳根子,滿面紅光不知是被紅綢照得還是心愿成真,拽著一身喜服的梅箐大步走,好似兩團火卷著風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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