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非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嗎?為什麼不尋求法律手段?”

  “呵,那個人很狡猾,法律制裁不了他。”

  “多行不義必自斃,當年的其他壞人不都遭到報應了嗎,說不定他很快也會……”

  “我可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可能性上。只要有一絲可能,我要親手幹掉他。”

  “是,他們可能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十惡不赦,可是你的做法就可以算是正義嗎?”

  他冷笑道:“正義、公道,由誰來定?是律法,還是人心?到底什麼是正義?是警察胸前的那枚徽章,還是黑社會手中的那把□□?這世上有很多人自以為活得明白。是我太愚鈍,我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可是你也不應該把夢月姐姐牽連進來!”我激動道,“你要為你舅舅復仇是你的事!與她何干!她本可以像所有年輕的女孩那樣,無憂無慮地享受學生時代,享受青春,可是她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為你復仇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自私!”

  “為我復仇……”他低聲默念著,目光沉靜地看向我,“你當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小學三年級的那個夏天,你得病以前的事情,真的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個夏天?”

  他望著我的眼神似有不忍,猶豫再三,終于堅定地說下去:“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爸媽在日本,我爸媽工作很忙,放學後,你、我、還有夢月三個人總是黏在一起。每天都是這樣,在學校做完作業,我們先一同來到我舅舅的家,我和夢月出去打球,而你從來不喜歡運動,舅舅家的書房很大,你就留下來在書房看書。”

  我的心跳加快起來,那書房我小時候的確好像很喜歡,可是不知為何,已經很久很久想不起來那裡的樣子了。

  “舅舅一門心思在工作上,起早貪黑地待在企業里,偌大的房子就我們三個孩子。直到小學三年級的那個夏天,舅舅接濟那個人來家裡住。”

  我眼前一黑,不遠處孩子的嬉鬧聲仿佛從外太空傳來。

  若風繼續說道:“那一陣子,你變得越來越沉默。我和夢月還以為是因為期末考試臨近的緣故,或者是因為又沉浸在了哪本悲傷的小說里。直到有一天……”

  “不要再說了!”

  “直到有一天,我忘了拿新的球拍,中途回家來取。本來想到書房來逗逗你嚇你一跳。我偷偷把書房的門推開一個縫,竟然看到……”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竟然看到,你坐在他的身上,那個平日裡表面上衣冠楚楚的男人,竟然像個禽獸般貪婪地舔著你的脖子。你的眼神里,有悲傷,無助,憤怒,好像還有點別的什麼。”

  我驚叫起來,渾身顫抖著,頭腦想要炸裂一般。

  “晴夏!晴夏!”他雙臂撐起我癱軟崩潰的身體,心疼地說,“對不起,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故意傷害你,我怎麼會要傷害你呢。我只是想,雖然從前的事情你都忘了,但我相信你靈魂深處總有一天還是想要記起的。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夢月和我,夢月已經走了,如果我再不告訴你……你那時候一直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和夢月。那時你還那么小,該有多無助,多痛苦啊。當時你突然就病了,病得很重很重,高燒怎麼都退不下去,醫生說,這孩子沒救了,她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意志了。幸好,後來你爸媽趕回來,病情終於脫離了危險。他們把你帶走半年,慢慢地調養,回來之後,已經沒有了當時的記憶。”

  往昔的一幕幕就像幻燈片一樣,在我腦中瘋狂旋轉,讓我頭暈目眩只想作嘔。

  “但是,你聽我說,”他的眼神堅毅地望著我,充滿力量,“夢月反對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你,但我卻不這麼想。從前你把那些都忘了,是因為痛苦到無法承受。而心底裡面的那個你一直在等待,等待成長,等待自己變得強大起來,直到可以找回這個痛苦記憶的那一天。你要相信自己的堅強,相信自己可以承受這一切。”

  頭痛如炸裂般洶湧,心悸的感覺不好受,我虛弱地大喘著氣。

  他一邊撫慰著我,一邊目色深沉地看往遠方:“那時我還太小,知道這一切,整個人都蒙了。我想過要告訴媽媽,想過要報警,可當我從門縫裡看到媽媽向他下跪,求他放過我們一家,我就知道,那時的我,什麼都做不了。後來,他離開了上海,越做越大,強大到像一個無邊的怪物。每每想到可能有生之年都沒法殺了他,我的內心就飽受折磨。直到有一天,夢月跟我說她遇到了日本的黑社會。之後的事情,你大約都知道了。這麼多年來,我們通過書信、社交媒體、還有不固定電話進行著通訊。”

  我激動地哭泣道:“你在美國是不是也在私自做些什麼傻事?你鬥不過他的!求求你,停手吧,好不好?若蘭阿姨和安伯伯只有你一個孩子,如果你出了什麼事,他們……”

  “這年頭,誰家不是一個孩子呢?”

  “你為什麼從來都是這樣固執?你為什麼這麼……”

  “怎麼?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我哭著搖頭:“不值得……你明明可以選擇不那麼激進的方式,先好好錘鍊自己,增強自己的力量,等到那一天……”

  “我是心急,我怕等不到那一天。我更怕慢慢長成自己痛恨的模樣。晴夏,我怕髒。”

  我什麼都說不出口,除了哭泣,什麼都做不了。我為自己無能為力而哭,為自己懦弱自私而哭。

  “夢月也很心急,呵,她本不是個急性子的人。她和我同樣覺得,那個人一日不除,你就不會安心快樂地回國生活。為了讓你早點回家——她知道這是你心底的願望——她覺得一切都很值得。對她來說,失憶前的你,和從日本療養回國以後的你,或許是兩個不同的人,但她對這兩個人同等地愛著。可能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對你們到底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我的心被痛狠狠牽扯著,是我太遲鈍,還是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突然笑了起來,“計劃失敗了,我再也無計可施,不會再做什麼兇險的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你一直都在騙我。”

  他一臉兄長一般寵溺的笑:“騙你做什麼呢。對了,我導師接下去的項目在倫敦,我這次從東京轉機過去,會到那裡住一陣子。”

  “倫敦……”

  他低頭看了看表:“差不多該去機場了。多多保重。你不是還有他嗎?”

  我知道他指的是杜學長,感覺聽他的口氣,仿佛他們在哪裡見過似的。

  他嘴角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那天你剛離開實驗室,聽說你住的第五大道那裡發生了恐怖襲擊,我匆匆趕過去,看到你們在廣場上。所以也算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吧。以前聽夢月提起過他,夢月說他溫和的外表下有著深沉的力量,有他在,說不定可以護你周全。”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