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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皖向來疼陸皎,平日裡只管寵到天上。陸皎性子爽朗,看到整日蓬頭垢面的李皓難免要笑。她親自幫李皓穿衣梳頭,嘴裡卻說:“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十幾歲的人了,什麼都不會做。你母親把你送到這裡,還真是遠見卓識。”

  陸皎這樣放肆,要是擱在宮裡絕對算是大逆不道。李皓本來要惱,可是他腦袋被陸皎手捧在面前,握著瑪瑙梳子一下一下輕輕梳理,動作溫柔的誇張。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竟只是紅著臉低下了眸子。

  李皓初來吳州,人生地不熟,陸皖常常帶李皓四處轉轉,了解當地風土人情。那日陸皖邀李皓游太湖,正當月色,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陸皖偷偷買了酒與李皓共飲。李皓吃了一驚,他這師兄平日少言寡語看起來呆頭呆腦的,竟然還會背著師傅偷偷摸摸地買酒,李皓勾唇一笑,非常賞臉的喝了好多。

  陸皖買的是一些桃花釀,入口香甜,後勁卻十足。李皓喝的不多,如今只覺微醺,眼前略有些模糊,萬物隱隱約約漂在遠方,像是氤氳著一片煙霧,但意識卻十分清明。陸皖酒量不好,卻喝了幾壇,看他的模樣,滿臉通紅,眸子黑的發亮,像夜空里的月色,雖閃著光亮,卻茫茫然找不到焦點。

  陸皖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他撩起衣服的下擺坐在小船的甲板上便要吹塤。李皓之前在萬壽節皇上宴請群臣的時侯常常見到喝醉酒的大臣,有吟詩寫狂草的學士;有借酒撒歡到處胡鬧的將軍;有牢騷滿腹滿口胡言的前任御使;還有沉睡的;哭泣的;強拉著人喝酒的。他這呆師兄是醉了麼?陸皖一個人坐在水邊吹塤,鞋子濕了不知道,褲子濕了不知道,只是一遍遍吹著不知名的曲子,淒神寒骨,悄愴幽邃,悲愴的誇張,竟也引出他的離愁別緒來。

  遠方有一葉扁舟聞著塤聲飄過來。朗月清風,伊人坐於扁舟之上以箏相和,箏聲平和,倒引著塤音走了,雖仍是悶悶的不夠歡暢的曲子,但哀毀之意卻減了不少。

  那人還哼唱著曲子:“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是《詩經》里的《月出》,李皓讀過。

  箏聲漸近,扁舟在李皓身邊停下,他這才看出那人的模樣來。

  侍從擱了木板在兩船之間,陸皎踩著木板登上李皓所在的船。見著李皓,微微福了福身:“二師兄萬福。”

  說罷便要去陸皖身邊,李皓的眼睛就隨著她的身影到了陸皖身邊。一曲吹罷,陸皖盯著湖面發了一會兒呆。陸皖意識有些混沌,眯著眼睛差點摔到湖裡。陸皎拉住陸皖,任由他歪到自己懷裡。一向謹慎守禮的陸皖何曾露出過這樣的模樣?李皓早知陸皖陸皎二人並非親兄妹,此時陸皖緊緊抱著陸皎,喃喃叫著“妹妹。”,李皓也覺得有些不妥,湊到那裡將陸皖扶了起來。

  陸皎蹙著眉看著陸皖,道:“哥哥一向節制,這次怎么喝了這麼多酒?”

  陸皎抬頭望了一眼李皓叫道:“二師兄?”

  李皓沒有吭聲,陸皎又叫了一聲“二師兄。”

  李皓這才紅著臉回道:“你別老叫我二師兄。就算大師兄喜歡水中撈月,你也不能老叫我二師兄啊!我是宮裡來的,又不是高老莊來的。”

  陸皎彎起了眼睛,捏了下陸皖的胳膊笑道:“猴哥,你此番犯了酒戒,小心師傅回去念緊箍咒啊!”

  李皓更窘,陸皎卻道:“琰師兄?待會兒你扶我哥哥回去。師傅平素不許哥哥喝酒,可別給師傅看見了。”

  琰師兄?她倒挺會想稱呼。母后要他待在吳州的時侯不要太招搖,最好暫時改個名字,她竟在人前就這麼說出來了。

  第二日李皓仔細想了想,對青崖真人說他已想好了他要改什麼名字。

  “李皓?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李皓… …李皓… …”青崖真人捻著鬍鬚沉吟。忽然問道:“怎麼想起要排著陸氏兄妹的名字改自己的名字?”

  那日陸皎在舟上唱歌,一遍遍地唱:“月出皎兮… …月出皓兮… …”李皓沉浸在夜景里,皓月當空,浮光皎潔,一湖清暉,美不勝收。因為她叫陸皎,所以他要叫李皓。可他怎麼說得出口?李皓只道:“是母后吩咐要徒兒改名字的。師傅,徒兒既然要是化名,排著師兄師妹的叫就好,如此方不顯生分。師傅是徒兒的舅舅,母后的意思,師傅也該知道的。”

  青崖真人沒有反駁。

  到後來李皓要取表字,陸皎問他:“皓師兄也要取表字。哥哥表字長思,皓師兄的表字要叫長什麼呢?”

  李皓昂起頭,一臉不屑:“為什麼我要叫長什麼?我才不取那麼難聽的字!”

  陸皎疑道:“皓師兄的名字就是排著哥哥叫的,表字卻不排了嗎?”

  李皓本欲說:“我的名字是排著映月你的名字叫的。”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李皓問她:“你的名字也是排著師兄的名字的,為什么小字卻是映月,不是長什麼?”

  陸皎沒得解釋,只好道:“我是女孩子,不同的。”

  李皓道:“有什麼不同的?就是他的名字太難聽,我才不要排!我找師傅去,我要師傅幫我取!”

  青崖真人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皓兒性情豪放不羈,不拘禮法,是實逍遙容與之人。且男子字取《楚辭》極好,不如就叫容與吧!”

  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他生性灑脫,雖是皇室子孫,卻不肯拘泥陳規舊俗,不喜虛名浮利。放浪行骸處,頗有林下之風。逍遙容與四字形容他,確實極為恰當。

  李皓點了頭,拜謝師傅賜字。

  可後來想想,倒是可笑得緊。他為著陸皎改名取字,但他只要碰到陸皎又有幾時逍遙容與過?只要碰到她,他都窘迫逼仄的不得了。唯恐自己半點不好,惹她不快。

  可是沒有用,她喜歡的是別人。

  林初夏瞧了李皓一眼笑道:“那可惜了,映月姑娘似乎另有所愛,當不了殿下的太子妃了。”

  李皓一下子就急紅了眼:“林姑娘倒是有意思。映月若是當不了本王的太子妃,林姑娘便能當上本王的嫂子麼?映月是不喜歡本王沒錯,可她喜歡誰林姑娘竟不知道麼?”

  林初夏神色微動:“不可能的。他們是兄妹?”

  李皓道:“收起你的兄妹吧!他們算什麼兄妹?是同父,還是同母?同姓就是兄妹啊?汝家祖上可有李氏?本王倒是可以求父皇給追封個公主,日後本王即位,她們也都算長公主了。”

  林初夏大怒,瞪大眼睛剛欲破口大罵就被李皓攔住:“林姑娘,本王勸你,每一次發作之前最好都看清楚面前是誰!若是姓沈的姓陸的,你耍便耍了,辱便辱了。可我姓李。”

  林初夏咽了聲,李皓又道:“我師兄的親妹妹已經找到了,如今仍留在青州城裡也不過再做最後的確認。我師兄若是找到了妹妹,映月也不用再在他身邊當什么妹妹了。師兄跟映月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可能沒有一點情分。你是憑什麼覺得我師兄會放棄映月想要娶你呢?憑你素來就有草菅人命習慣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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