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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鐺打了個哈欠,絲毫也不將窅娘放在眼裡:“愛吃不吃!”

  “本宮是主子!怎由得你們作踐!”窅娘氣不過,伸手一拂,就要將那食盒拂地。

  鈴鐺的冷眼譏誚道:“娘娘若是摔了這飯菜,今日就只能餓肚子了。”

  窅娘揚在半空中的手,又不得不硬生生地放下,鈴鐺說得沒錯,打翻了這一頓飯菜,再要吃,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此時她飢腸轆轆,那噬骨的飢餓讓她幾乎可以啃下整隻羊。

  她瞪著怨毒的眼,咬得唇角都是絲絲血跡:“本宮是一宮之主!本宮是這宮裡的娘娘!你們這樣賤待本宮,讓國主得知,定會誅你們九族!”

  鈴鐺撫了撫胸,“哎喲”一聲,“好害怕喲!”

  她眸色冷了冷,不耐煩道:“你若要告知國主,也得看看你的兩條腿走不走得了!可你別忘了,後宮之事都是國後娘娘做主,娘娘想讓你乖乖地,你就別捅出什麼么蛾子來!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窅娘氣得渾身發抖,枯黃的面色渡上了一層死人般的慘白,她枯如虬枝的手狠狠地攥著薄被,幾乎要將手心中摳出血來。

  她瞪著通紅的眼,那裡面只有無窮無盡的絕望,以及灼灼的恨意,聲嘶力竭地喊道:“周嘉敏!賤人!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恨不得吸乾你的血!賤人!”

  鈴鐺道:“娘娘若是再出言污穢,奴婢只好將這些飯菜倒了餵狗吃!”

  一絲僅存的生存意志讓窅娘奪過了那碗餿飯菜,像是怕再被奪走似的,她抱著飯碗狼吞虎咽,她是餓極了的人,那飯菜雖然又餿又冷,可入了肚,竟然叫她生出裹腹滿足感。

  入了夜,窅娘睡得昏昏沉沉,腳上一陣陣奇癢,那些膿皰已經延伸到小腿脛骨上,兩條腿上都是發臭的腐肉。

  如此昏沉了到夜幕暗垂,窅娘突然驚醒,睜大了空洞的雙眼仔細聆聽,只聽得殿外雪花撲簌簌地往下墜,夜是靜極了的。

  忽地,遠處澄心堂的方向飄來一陣陣悠揚的絲竹管弦之聲,那樂聲恍恍惚惚,聽得並不真切。

  可那御膳房食物的奇香,隨風飄來,卻是一絲絲地勾著她的鼻息,攪得她肚中的饞蟲翻江倒海。

  今兒是什麼日子?

  她掐指一算,是了,是除夕。

  以往的除夕之夜,她必是伴隨在國主身側,歌舞紛紛如墜天池,御菜如流水不歇,更有的,是那讓她春風得意的榮寵。

  可是今天,為何她一人被拘禁在此處?

  她不甘心,不甘心!

  “今夕御宴,本宮必要出席,官家不會不理本宮的,本宮要見官家!本宮要見官家!”她嘶啞著嗓子喊道,可殿中冷幽清淨,連個鬼的影子也不曾看見。

  窅娘掙扎著從床榻上下地,她的雙腿腐爛,根本無力支撐她走路,她便一點點、一點點地爬了出去。

  爬出了殿門,寒風呼嘯而來,大雪紛揚,遠處燈火燦爛,誘惑著窅娘慢慢地向前爬著。

  她腐爛的腿在雪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沿著長長的甬道蔓延到雪地的盡頭……

  ……

  今歲除夕不同於往年,僅在清暉殿偏殿擺了一桌宴席,數個宮妃御妻而已。

  殿中依舊燈火輝煌,御菜依舊滿桌,只是這氣氛卻大不同往日的熱鬧,眾人都是怔怔地坐著,氣氛凝固一般,國主鬱郁而坐,只顧著喝悶酒。

  畢竟,王師南下,如鯁在喉,任誰也無法痛快起來。

  元英上前,在嘉敏身側耳語,嘉敏問道:“死了沒?”

  元英搖了搖頭:“發現的時候,窅娘已經凍僵,被埋在了雪中,尚有一絲余息。”

  “讓人送她回去。”

  “是……可是,窅娘作惡多端,娘娘何不讓她自生自滅,凍死算了?”

  “本宮說過,本宮要讓她活著,生不如死地活著。活著對她來說,比死更難。”

  元英神色一凜,自去處置。

  薛九起身斟酒:“今夕良辰,奴婢願龍鳳呈祥,主後恩愛,乃是社稷之福。”她別有深意地凝視著國後的眸子,那張圓潤的臉顯露些了稜角,襯得她沉穩了很多。

  嘉敏有些恍惚,她竟然未覺,薛九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單純愛笑的女孩了,多年的深宮磨練,她的性子倒是安靜不少。

  嘉敏微微一笑,飲下杯中瓊釀。

  國主依然不苟言笑,自顧自得仰頭灌酒,他如今已年近四十,曾經風流俊采的美男子如今依然不減風度。

  只是,年歲不饒人,在他的眼角上刻上了細細的紋路,他的鬢角邊亦爬上了一縷縷白髮。

  國主苦澀地勾了勾唇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座末的衛姬打破了這窒息地沉悶,恭聲道:“今兒是辭舊迎新的好日子,妾身祝官家龍體安康,國運昌隆!”

  眾嬪妃御妻紛紛祝酒道:“妾身祝官家龍體安康,國運昌隆!”

  國主大怒,帶著幾分微醺的醉意喝道:“滾!你們都滾!滾出宮去!”

  國主甚少如此動怒,此次御妻嬪妃們嚇得再也不敢吱聲,忙離席跪拜。

  國主面色漲得通紅,指著她們罵道:“朕讓你們滾出宮去!你們怎麼還不走?”

  魏充儀最為伶俐些,抬了抬頭,頗為委屈道:“妾身是官家的御妻,生生死死都會伴隨著官家,不得離宮。”

  國主苦笑,眸底的戾氣漸漸散去,化為濃重得散不開的頹廢,“國將不國,朕也將不是國主,你們如何還是朕的御妻?”

  魏充儀雖不得寵,但平時甚為仰慕國主龍姿,說道:“官家吉人天相,上天定會庇佑官家!妾身聽說……王師雖南渡,但我朝繁榮富強,定能將王師打回去!”

  國主無奈道:“你倒是個會說話的,但願如你所說。只是,朕也不知能否庇你們周全,趁著王師尚未打進來,你們都出宮吧!”

  “官家……妾身不願,妾身就是死,也要與官家共生死。”魏充儀驀地抬起了頭,那張清秀的臉上,目光竟是如此堅定。

  這眸光讓嘉敏也為之一震,這些不得寵的御妻大多是形容虛設,卻也有這般對國主情深意痴之人。

  御妻皆都散去,收拾細軟,在這個大雪紛揚的除夕之夜出宮各奔前塵。

  宮妃們都散開後,嘉敏揮手讓宮人們都退了下去,諾大的殿堂內只剩下主後兩人,滿桌的御菜也已經涼了,國主喝得醉意熏熏,卻不忘大聲呼道:“姚海!”

  姚公公從外間進來,垂手而立,神色凝重。

  國主問道:“可是備好了?”

  “一切已準備妥當。”姚公公轉而對嘉敏恭敬道:“娘娘請。”

  嘉敏大為驚詫,隱隱意識到什麼,離席到殿外一瞧,雪地里已停了一輛大馬車,並一隊百來人的精裝禁衛。

  嘉敏拂袖,回首問向國主:“官家這是要將臣妾趕出宮嗎?”

  “朕會讓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庇你周全,天下人誰都不知道當今國後已經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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