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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桃慌得忙替保儀拭去湯汁,“娘娘疼不疼,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保儀忍住痛,搖了搖頭。

  窅妃塗有鮮紅指甲的手扭住保儀的前襟,“官家病中,不喜聽到任何嘈雜聲音,你這身穿著不可進殿。況且,就算你進殿,也只會以詩詞書畫叨擾官家,那只會讓官家更為憂心煩擾。”

  她重重地將保儀推開:“記住,只有本宮才可侍疾。”言罷,翩然宛轉進殿。

  殿門赫然關上,連著內院傳出的藥味一併也消失不見了,保儀向後踉蹌了數步,若不是山桃扶住,差點就跌落在地上。

  山桃皺眉道:“窅妃無法無天,欺人太甚!可惜了娘娘費盡心神熬的湯羹,就這樣白白地被糟蹋了。”

  保儀抬頭望著澄心堂的門匾,透過匾額,是湛藍湛藍的天,可是她卻看不到明媚燦爛的陽光,“前朝阿諛我詐、昏臣當道;宮內烏煙瘴氣、暗無天日,無一處潔淨之地,國後娘娘,我甚至羨慕你了,終究是眼不見為淨。”

  黃保儀嘆息一聲,轉身離開,恰在此時,於宮牆內傳來國主嘶啞的聲音:“鶯狂應有恨,蝶舞已無多。”

  保儀的心像是被重錘擊重一般,一剎那怔怔立在原地,任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喃喃道:“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亡國恨、亡國恨……”

  山桃聽得傷感,對保儀搖頭道:“娘娘快別說了,國主只是隨性而發,哪裡有什麼亡國恨呢。”

  保儀也不知道在牆下立了多久,只是風漸起,漸漸地大了,吹得她眼迷離,身上冰涼浸浸,那牆角的一樹梅花被乍然而起的冬風吹落,紛紛揚揚地落在她的頭上、肩上,將她點綴成了雪中的人兒一般,她悵然嗟嘆了一回,寂寂離去。

  ……

  林仁肇自從金陵回到東都之後,第二日清晨便頭腦昏沉,口吐白沫,府中人慌慌張張地向程氏稟告:“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程氏正在刺繡一個鴛鴦錦帕,那是她給自己夫君的汗巾,密密的針線中儘是她的繾綣愛意。

  “爺他……夫人你快去看看!”

  程氏大驚,手中的鴛鴦錦帕摔落在地,忙推開了寢門,見到夫君的一剎那,心神俱裂!

  “夫君, 夫君……你這是怎麼了!”

  林仁肇唇邊儘是污血,捂著自己的胸口,瞪大了眼睛。

  程氏手足無措,哭道:“夫君,夫君,你可不要嚇我!”

  林仁肇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說道:“京郊秣陵,國後……”

  他垂下了手,再也沒了氣息。

  程氏突然明白夫君已經魂歸西天,大慟之下,嚎啕大哭……

  林仁肇死,天下人皆知,將軍府上白孝漫天,靈柩出城那天,初雪已過,是個陰雨綿綿的天氣。猛虎軍和東都百姓全都立於街道兩側,默默目送英雄的靈柩出殯。

  天色陰沉,哀嚎聲四起,行人哀婉落淚,直叫人的魂腸也愁斷了。

  程氏一身縞素,形銷骨立,這些天,她哭暈了太多次,以至於短短數天之內,就只剩下了一把骨頭。

  那些林仁肇下屬將士們,個個皆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此時也都掩袖而泣。

  靈柩行到道上,從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將士,那人正是林仁肇的得力助手胡彪,他擋在路正中央,朝眾人悲哀泣道:“林大人身體一向康健,縱然有恙,也不至於暴斃而亡!我聽說國主懷疑將軍叛變,故而用毒酒將他毒死!這絕不是空穴來風!若是不還林將軍一個真相,將軍又如何能安眠於地下?”

  人群譁然,又有人哭著附道:“將軍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國主怎可……怎可自毀長城啊!”

  “對!要還林將軍一個清白,查明真相!”

  “林將軍死得奇怪!他若不在,還有誰能庇護我們性命安全?”

  人群湧來,迅速將街道擠得水泄不通,靈柩被擁堵在路上,人群一陣陣喧譁,吵著嚷著要上都請國主給個說法。

  就在眾人嘈雜不止、吵嚷不前的時候,人潮外突地傳來一陣陣馬蹄聲,馬蹄踏著泛著雨水的青石板,沉悶滯滯,給大街上帶來不安的氣氛。

  數騎大馬嘶鳴而來,那為首的正是新拜的大將軍皇甫繼勛,他一身金鎧甲,座下高頭大馬為異域的汗血寶馬,好不威風尊貴!那躲閃不及的布衣百姓跌得鼻青臉腫。

  皇甫繼勛喝道:“林大將軍今日出柩,本將奉命為林大將軍的英魂保駕護航,若有任何喧譁鬧事者,斬!其餘人等,避讓!”

  猛虎軍的將士胡彪望著這一位尚且青澀,卻威風凌凌的毛頭小子,心中鄙夷,桀驁冷漠道:“你是何人?”

  皇甫繼勛身側一位馬臉下屬厲聲喝道:“大膽!皇甫大將軍駕臨,還不下拜?”

  胡彪啐了一口,諷刺道:“皇甫大將軍?就是那位仰仗父親英烈名譽到毛頭小兒?哼!本爺爺打小跟林大將軍在戰場的屍骨坑裡滾,見了一個個活人變成了死人,卻從不認識什麼皇甫大將軍。”

  “大膽!”那馬臉下屬暴聲一喝,長槍刺來,直搠胡彪的心窩,胡彪反手一口,兩指輕輕捏住了的槍尖,那長槍再也不能刺入半分,那下屬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長槍還是紋絲不動。

  胡彪暴躁道:“你又算哪個毛賊?跟本爺爺提鞋都不夠資格的!”

  那下屬根本就不是胡彪的對手,一拽一抻之間,已被胡彪扯下了馬,眾猛虎軍發出一陣哄然大笑。

  就在同時,皇甫繼勛的長劍一刺,從背後直直刺入胡彪的後背,如此陰險一招,令所有人不防備,譁然驚詫。

  胡彪冷不丁受了暗算,摔在了地上,眾猛虎軍紛紛亮出了兵刃,劍拔弩張間,一場戰鬥一觸即發!

  皇甫繼勛抽回了自己的劍,用繡帕擦拭乾淨,不緊不慢地說道:“本將有言在先,若有鬧事者,本將的兵器可不認人了!”

  路上百姓噤若寒蟬,不敢言語,那眾軍士已是氣憤到極點,就要開殺。

  程氏心灰意冷道:“各位英雄好漢!若是林將軍在,也不希望各位將士今日惹上朝廷命官!猛虎軍已折了英雄,難道,各位還要莫名冤死麼?!今日是我夫君的出殯日子,我不想變成了血場。”

  眾猛虎軍士礙於將軍夫人顏面,怒而不言。

  皇甫繼勛將劍插回劍鞘,冷冷掃視了一眼眾人,“從今以後,猛虎軍由本將接管,若有不服者,現在就可以滾!”

  曾經跟隨林仁肇出生入死的親隨下屬,個個都是威猛好漢,在戰場上皆是以一當百的鐵血英雄,林仁肇在,他們亦在;林仁肇亡,他們的心也死了。

  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中,不知有誰卸下了兵器軟甲,緊接著,陸陸續續有人丟棄了刀劍,只聽得一片兵戈撞地的聲音。

  “我等誓死只追隨林將軍一人!”

  “我們與林將軍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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