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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慶奴心中大為暢快,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知道胡淑人的真實死因,卻只看到她死時的猙獰之樣,甚至,連胡淑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是了,誰要是敢瞧不起她,她就要讓誰下地獄,沒有人可以逃得出她的掌心,沒有誰可以例外!

  胡淑人的猝死讓眾人都沒了興致,嬪御們在驚恐中紛紛告退,黃保儀最後一個離開,立在廊下看著內監們將胡淑人的屍身抬了出去。

  胡淑人的死狀猙獰可怖,翻著眼瞼,嘴角還在滴滴嗒嗒地滴著血,黃保儀不忍去看,正要側身避開,突然見到胡淑人唇角滴落到地上的血中似乎有白色的東西在蠕動……

  她心中驟然生涼,見那一灘血跡中有數條白線一樣的蟲子在蠕動,覺得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幾乎要乾嘔出來,身旁的貼身侍女覓兒忙扶住了她,奇異道:“主子在看什麼?”

  黃保儀神色凝重,一路上悶悶不語,走到蓬萊洲上的小舟邊,才對覓兒慎重吩咐道:“你去打聽打聽,胡淑人是什麼樣的人,平時喜歡穿什麼,用什麼,吃什麼,又與哪些人走得近,她的咳血之症又是怎麼染上的。”

  覓兒奇怪道:“主子不是從不與別人來往的麼?怎麼對別人的事也關心起來了?”

  “我雖不與人結交,明哲保身,可總也不能糊裡糊塗地什麼也看不明白,我總覺得胡淑人暴斃沒有那麼簡單。”

  “胡淑人的暴斃當然沒那麼簡單!”慶奴從柳樹下走了出來,十分肯定地說道,“可又十分簡單!”

  黃保儀回首,略有驚疑,“此話怎講?”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麼?胡淑人言行乖戾,輕佻恣肆,國後娘娘早就對她忍到了極限,這次藉以腦疾驟發而除去她,正好輕輕鬆鬆地眼不見為淨。”

  “你的意思是,胡淑人患的不是腦疾?”

  “當然是腦疾了,可這癲癇之症並不是偶然所得,也不知國後娘娘平時給胡淑人的飯菜中下了什麼藥,才讓病毒在她體內積蘊,今日得以爆發,神不知鬼不覺。這就是國後娘娘看似賢德寬厚,實則陰毒如蛇的高妙之處了。”

  “無憑無據,你憑什麼認為就是國後娘娘所做之事?”

  慶奴冷笑:“憑一個女人的直覺。”

  黃保儀凝望著她,清淡的眸光中有困惑,也有疑問。

  慶奴道:“你很困惑,是吧?當初我也是這樣著了國後娘娘的道了,只不過因我年老色衰、又只是國主身邊的端茶宮女,才被國後娘娘留了一條性命。你可知道,在你入宮之前,宮中的美人兒就像是春天的御花園,爭奇鬥豔,奼紫嫣紅,可相繼死的死,殘的殘,三宮六院的嬪妃御妻們如今也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位,這些,都是拜國後娘娘所賜。”

  黃保儀心中激盪,但依然保持著臉上的平靜,“那是她們爭寵的結局,與我又有何干。”說罷,她就要乘上小舟,準備回到香楓殿上。

  慶奴冷笑道:“難道你以為今日國後娘娘闔宮召見你們,當真是為了賞你們珠玉寶飾?”

  黃保儀止住,慶奴接著說道:“國後娘娘今日召你去,為的就是看宮人們嘲弄你的笑話。國後已經將刀子架在了你脖子上,難道你還天真地不知道嗎?”

  黃保儀淡淡道:“姑姑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爭寵並扳倒國後,可實在是讓姑姑太失望了,一來我向來置身事外,不願意摻雜與後宮齷齪之爭中;二來,我也沒有那個本事能鬆動國後娘娘的根基。抱歉。”黃保儀說完不再多語,踏上了小舟上。

  慶奴大喝一聲,“慢!”

  這一聲叫得極為突兀,黃保儀不自覺地停止了腳步,慶奴上前走到小舟上,從裡面取下了一塊鬆動的船板,呈給黃保儀,“姑娘看一看這是什麼?”

  黃保儀縱然心如止水,也由不得大吃一驚,那塊船底的木板並沒有釘在船身中,船行到水中時,必定會水漫船身,漸漸地沉沒下去,如果不是慶奴及時發現,今日她就會要隨船沉下了水了,她熟習水性倒是無關緊要,可身邊的貼身侍女覓兒,豈不是做了個水中冤魂了?

  這一招實在是輕巧又險惡,原來,宮女女子當真命如草芥蟻蟲,總會在各種千百種卻又合情合理的原由中死去,她想要躲進自己的詩詞小樓躲避風雨,可這腥風暴雨還是飄了進來。

  難道真如慶奴所言,如果她繼續不聞不問,淡漠不關心,便只能坐以待斃?

  慶奴有些幸災樂禍,“現在你明白了吧?國後娘娘想要置你於死地,你還要替她說話嗎?”

  黃保儀握緊了蒼白的拳頭,望向蓬萊洲中縹緲蒼茫的水湖,心中突然升起悲瑟之感,來自心底深處的欲望終於一層層衝破禁錮的決堤。

  是的,愛有很多種形式,她既是那麼仰慕國主,為何要過這種清淡如水的日子呢?為何不去爭一爭呢?

  不爭,只有死路一條,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毫無價值。

  爭,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慶奴見黃保儀清冽目中的一絲冷毅,知道已經勸動了她,此時不再多說一語,福了一福,悄然離去。

  ……

  國主閒暇下來,在澄心堂書房中閒閒翻閱著德昌宮送來的幾部著作,皆是久貯的珍本,看得興起,心情大好。

  慶奴給國主上茶時亦喜悅問道:“已經好久沒看到官家如此開心釋懷了。”

  國主興致頗高,“是啊!這黃保儀還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大才女,懂得朕的微妙情緒,今日德昌宮送來的這幾部集子,都是朕以前從未讀過、一旦讀了又十分開懷解頤的詞章,解開了朕心中積蘊許久的困惑。知朕心者,保儀矣!”

  慶奴笑道:“國後娘娘溫柔嬌俏,與國主花前月下相悅相守,而這黃保儀卻更能在詩詞境界裡與國主相通相知。若保儀是個男人,倒會是國主千杯少的知己,可偏是個女子……”慶奴欲言又止,惹得國主有了幾絲好奇而探詢的意味。

  “女子怎麼了?”

  “女子,若是得不到國主同樣的饋贈……終究只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最後會變得哀怨……可惜了……”

  慶奴不經意的輕嘆,宛如一陣清風吹皺了國主心中的漣漪,她的話說得含蓄,可國主卻是懂得的,若是一個女人以這樣慧巧敏感的心思對待自己,而自己卻不能以相同的巧思去報答、去真誠地以靈魂的高度相以唱和,那麼她的敏銳是否會一天天遲鈍下去呢?

  正在國主鬱郁沉吟的時候,外頭有宮女覓兒求見。

  “覓兒是誰?”國主奇怪問道。

  “覓兒就是黃保儀的貼身丫頭。”

  “讓她進來吧。”

  覓兒進來後,雙手呈上一副字,“奴婢的主子向官家獻上一副字,請官家品鑑。”

  國主打開捲軸,見其上的墨跡瀟灑俊逸,心情大悅,讚不絕口:“保儀的字有薛稷風流,真的是字如其人,美,美不勝收!”粗粗賞玩了字,見下方署有“飛蓬”二字,左右想了一想,卻想不明白,問覓兒道,“你家主人為何自署名為‘飛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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