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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眉宇間有一股凌然的清高之氣,如冰山雪蓮,如水中芙蓉,亦如深澗幽蘭,不可肆意侵掠。

  嘉敏一時看得呆住,不曾想世上除了國主,竟亦還有如此出眾的美男兒,想來這美男兒正是傳說中的黃公子罷。

  國主見到黃公子,心中也著實喜歡,他向來喜愛長得一表人才的人物,這黃公子第一次相見,不僅被他的相貌震懾,更被他的詩書內蘊之氣所吸引,真的是越看越舒服。

  再說那黃芸,實為女兒身,卻常作男子裝扮,她自幼熟習詩書,天下大家,如數家珍,如今天下之詞,當為國主為首!故而國主的每一首詞,每一副墨跡,她都爛熟於心。

  一顆少女芳華的心,也已被國主勾走了,只恨此生不能為男兒,可以為官,常伴君側,與君切磋文詞。

  剛才從舟夫手中接過詞作後,她一見之下,幾欲暈厥,未曾料到,自己所鍾情的男子今日竟來至了畫舫。

  蓮峰居士,誰不知這蓮峰居士就是當今國主?

  驟然見到主後,黃芸的心驟然跳得厲害,國主那俊逸瀟灑的面容,豐肌秀骨的貴氣,果然是她心儀許久的君子。

  那麼,他身邊的那位紅顏佳麗一定是當今的國後吧。

  ☆、第三十七章 詩與酒(2)

  “官……”黃芸突然意識到,國主此次一身貴人裝扮,似乎並不想讓旁人得知他的真實身份,遂改口道,“貴客駕臨,實乃蓬蓽生輝!閣下適才一首即興而發的詞讓在下十分敬服,官人請上座!”

  其它眾江南才子才女見這位人物氣質倜儻貴重,卻不知他是如何來頭,黃芸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江寧府中的李官人,精於詞翰,六藝皆通,諸位可是迎來了江南第一才子。”

  國主落座,席間瓊筵大開,瑞氣滿樓。眾人祝酒賞舞,品評詞畫,好不雅致歡娛,國主見席間個個都是堪稱君子淑女人物,痛快之至,嘉敏伴於國主身側,也自然加入了其中。

  席間,黃芸起身說道:“今夜我有嘉賓,又正當中秋佳節,正是風清、水美、人和之際,又有美酒、金石、絲竹作伴,良辰美景,莫如嘯詠文史,用以助歡。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皆叫好,有的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黃芸起身道:“既然各位雅興奮起,那還是老規矩,我做令官,你們可都要準備好了。”

  嘉敏笑道:“今夜可依不了老規矩。”

  眾人訝然,黃芸望向嘉敏問道:“不知這位娘子有何新意?”

  嘉敏道:“黃公子為文苑館館長,迎四方賓客,納江湖文才,昌江寧文風,定是才學飽肚、窮盡經史之輩,不妨也一起加入?小女不才,這令官就由我來忝居,不知眾位意下如何呀?”

  眾人皆稱好,黃芸見推之不得,微微頷首道:“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嘉敏議道:“今日高朋滿座,斗詩賽畫,頗有元和之風。本令便出一題,諸位各作各畫,也好品鑑丹青一技,諸位覺得如何?”

  “甚好!”眾人紛紛點頭。

  黃芸問道:“令官可有何命題?”

  嘉敏遙遙指向玄武湖面,只見四面秋風中,湖上一漁翁獨立寒釣,涼風霜露,遺世獨立,似是飄飄欲仙。

  嘉敏略一思索道:“秋水寒釣,以此為題。”

  諸人紛紛歸位,與畫者既有慕名而來的文人學士,更有山居僧人和柴門隱士。

  眾人憑欄而立,書案擺成數排,小童、侍從們研磨推紙張,各人或托腮,或眯眼,或站或坐,或潑墨揮毫,或工筆細描。

  一時間,眾嘉賓皆鴉雀無聲,唯有筆墨舔紙的沙沙聲響。

  一個時辰過後,已經有人畫完,陸陸續續的,其它人也漸漸罷筆交卷。

  嘉敏一一賞覽,見一副畫中人物淡筆帶過,唯有漁船魚簍、江草淺灘。

  嘉敏贊道:“此畫別具一格,清新透爽,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處士所繪?”

  一個竹青布衣、水藍玉帶的男子彬彬有禮道:“在下金陵人徐熙,拙作一副,讓各位見笑了。”

  “徐士謙遜了,此畫頗有閒野逸趣。不過,看你穿著裝扮,似乎不是翰林畫師。”

  “草民乃江湖野士,並未供奉翰林。”

  眾人紛紛讚賞:“徐士曠達高遠,旁人難以作出這等自然生趣的畫來。”

  嘉敏手中又接過一幅畫,只見畫中漁翁衣袂飄飄,欣然贊道:“筆觸寥寥,卻點出了漁翁的神韻,意境幽古。”她向國主睨去一個狡黠的眼波,“此乃李官人所作。”

  眾人又稱道一回,此刻,慶奴又遞過來一卷畫:“令官,又有墨客完成了。”

  嘉敏展開捲軸,初見之下,不僅僅是她十分喜歡,國主也是喜愛至極,再細細端詳,又品出各種絕妙之處,只恨不能將畫兒吞了。

  未待嘉敏品評,國主已經贊道:“‘空闊湖水廣,青瑩天色同’這畫倒是叫我想起了摩詰之詩來,盡除黃派富貴,不在工,在於意。好一副冷秋寒釣圖,將那清冷氣虛之意,超脫逸世、恬靜寡淡的意境烘托得更加高遠。”

  眾人湊上前去看,亦贊道:“大片留白,寫盡山川氣象,漁翁卻縹緲不可尋,可歸于田園山水一派。果真是妙!妙啊!”

  國主道:“‘丈山尺樹,寸馬分人’,定然是師從王維。”

  看了看落款,竟然全無,不由得問座下客道,“也不知這位士子是哪一位嘉賓。”

  黃芸徐徐擊掌道:“官人好眼光!儒雅不俗,風神秀偉,果然為大家,品鑑丹青一技,當真是庖丁解牛,遊刃有餘。”

  國主見是他,更覺驚喜,笑問:“可是你作的此畫。”

  黃芸道:“正是在下。”

  國主拱手道:“人如其名!拜服拜服。”

  座下有賓客讚賞道:“黃公子的字畫絕妙也就罷了,相貌竟還面如桃瓣,瑩潤如酥,江南果真人傑地靈啊!”

  黃芸面上微微一紅,矜持有禮道:“閣下過譽,在下拙藝顯擺,讓諸位笑話了。”

  眾賓客亦都罷了筆,紛紛玩笑道:“看來今日畫愧為黃公子了,不畫了不畫了!”

  嘉敏笑道:“既然斗畫已見分曉,今日又難得風流人物均聚集在文苑館內,諸位又都是逸興遄飛,不如今夕效仿蘭渚山下蘭亭集會,再添一詞,如何?”

  眾人皆以為然。

  嘉敏手扶欄杆,望著船樓下的湖景,陷入了沉思。

  此刻夜色悄然,華燈初上,彎月如鉤,玄武湖上靜謐寧靜,唯有幾點漁火,隱隱地竄著,好一幅精美的清夜湖景圖。

  突地,遠處隱隱傳來木槌錘衣的聲音,一聲一聲,迴蕩在月色湖水之中,寂寂清冷,充滿了節奏韻律,嘉敏知道,那是婦人們在月下砧石搗衣之聲。

  嘉敏靈光一現,說道:“有了!今夜搗衣陣陣,平添了幾縷愁聲,不如就以《夜搗衣》為令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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