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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了那衛御女的朋友尤氏,她本是個微塵一般的人物,看了衛御女摔死的血腥場面之後,登時嚇得瘋瘋癲癲,畏畏縮縮,見到人就躲,整天喊著胡話,最後被拎到冷宮,像狗一樣拴著,後宮中頓時清淨不少,越發寥寥寂靜了。

  ☆、第十五章 邀醉曲(1)

  菁蕪意氣風發,扶著窅美人走在通往瑤光殿的宮牆下,窅美人卻突然不走,遙遙看著宮門,若有所思。

  菁蕪問道:“娘娘在看什麼呢?那殿裡已經沒有娘娘在意的人了,娘娘怎麼還這樣看著它?”

  窅美人悠悠一聲嘆,像是冷笑,又像是輕嘆,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問著菁蕪,“地位低下,被人輕賤是什麼滋味兒?”

  菁蕪是在世俗的墨汁里泡大的,這種滋味當然受過不少,咬著牙憤憤道:“那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對了,就是生不如死的滋味。我真恨她啊!天姿國色,才華絕代,出身名門,身為國母,誕育皇嗣,又得國主專房嬖寵。瞧瞧她的瑤光殿,以珠寶為燭,曲欄金箔,銷金紅羅,組佩輝映,真真是豪華侈麗!”

  “就算是笏滿床又能如何呢?如今人去樓空,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化成灰了!娘娘也是稱心如意的了。”

  “就算她死了,可是國主對她還是念念不忘,她生前的時候,對我頤指氣使,那眼裡的傲慢華貴之氣將我作踐到塵埃里,她死了,還帶走了國主的心,她真是陰魂不散!”

  “娘娘不要憂心,國主對她再多的恩寵與思念也只能化為紙上的墨跡,以娘娘過人的智慧和手腕,又怎愁沒有平步青雲的時候呢?”

  “是了,熬了這些年,也該到了透透氣的時候了。聽說這幾日國主常常往瑤光殿中走動?”

  菁蕪點了點頭。

  “一呆便是大半日?”

  菁蕪默許。

  窅美人嗤笑一聲,“就算是國主睹物思人,就算是瑤光殿裡有多少的珍稀寶貝兒,這些日子的光景,國主也都該是惆悵悼念完了,能留得住他的也只有人了。”

  菁蕪的三角眼閃爍著熠熠的光彩,“娘娘的意思是……”

  “瑤光殿裡如今還剩下哪些人?”

  “先前服侍國後的那些宮女內監如今都已經遣散走了,只剩下一兩個灑掃的宮女,再有的,就是國後的貼身奴婢——流珠。”

  “流珠?”窅美人眯起了細長深邃的眼睛,“以前在府里就覺得她行事圓融沉穩,想不到她倒是安了這份心思,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倒是我小瞧她了。”

  菁蕪隨即明白,“國後病重不能侍寢之時,千方百計推舉她侍奉國主,只是她身上的那股狐媚子勁到底不對國主的胃口,屢屢入不了國主的眼。”

  窅美人遙望著鉛雲低垂的天空,瞬息而已,濃雲千變萬化,她面無表情道:“今日不同往昔,她的那股狐媚子勁如今正是用的時候。進去吧。”

  兩人進了瑤光殿的宮門,殿室外一切擺設如舊,乾乾淨淨沒有風塵,唯有成片鳥雀飛過,訴說著此處煊赫的紅塵過往。

  殿中無人,兩人長驅直入,走到側殿窗口的時候,窅美人便聽到了國主與流珠的聲音。

  寢殿中,國主憔悴消瘦了不少,眼下亦是青黑一片,原本一雙纖長秀氣的手也瘦得青筋顯露,他長身玉立,呆立良久,望著梳妝檯上玉笥,吶吶不言。

  流珠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玉笥中的藥丸,那還是國後吃剩下的藥,她怕國主睹物思人,強顏笑道:“這些香奩玉笥許久也沒灑掃了,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奴婢這就拿取擦拭一新。”

  她的手剛拿走妝奩,便突然被國主的手抓住,流珠只覺得似被雷電霹靂擊倒,渾然不知身在何處,猶如木偶般地立在原地,任一顆心快要跳出了胸腔,也任紅霞染遍了自己的臉頰。

  “官家……”

  國主的神情哀婉痛楚,痛楚得近乎麻木,“不要挪動了,國後所有的東西都物歸原處。”

  流珠捂了捂發熱的耳朵,望著國主那憂鬱的眼,熟悉的痛又毫無徵兆地襲來,那憂鬱哀憐的眼神,怎又不會讓她的心噗通地跳呢?

  她憐惜道:“這瑤光殿有奴婢一個人守著就好了,國主還是少見國後的遺物,免得徒增傷感。”

  “傷感?傷感抵不過虛妄,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朕每次來到瑤光殿,就恍若回到了從前共享天倫的日子,就仿佛看見她的穠麗倩影還在朕的眼前,流珠,你說為什麼她們母子就撇下了朕?為什麼就忍心看著朕是孤家寡人?”

  “官家!”流珠肝腸寸斷,情急之中,又是哀痛又是愛憐地喚道,“官家怎會是孤家寡人?官家有天下,有子民,還有宮中諸佳麗,還有奴婢……”

  她情真意切,顧不得許多,以自己的一雙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愛憐之意悉數給他,只要能溫暖他的心,哪怕粉身碎骨她也願意。

  國主不為所動,依然沉靜在落寞的悲痛中,他仿佛看見了國後正坐在頭,絞著一縷紅絨,嬌怯萬分地呼喚他一聲“檀郎”,仿佛看見了國後正攬鏡描眉,昔日的嬋娟,今日卻是芳魂渺茫,天人永隔。

  那樣的徹骨落寞、悲愴心神,又有誰能懂呢?

  殿中寂寂無聲,只有金爐香獸發出細微的“噼啪”聲,仿若天地都已經靜止了,窅美人不失時機地走了進來,嫵媚喚道:“官家!”

  ☆、第十五章 邀醉曲(2)

  一語驚醒夢中人,流珠忙鬆開手,規規矩矩地伺立一邊,而臉上的潮紅和眼眶中的淚痕卻無法掩飾剛才發生的一切。

  窅美人向她剜去一個凌厲的眼神,復又對國主柔語道:“嬪妾著意燉了一道醉魚湯,鮮美不膩,官家若是沒了胃口,嘗一嘗鮮湯總是能解頤的。”

  她的聲音有一股奇異的魅惑之力,似乎來自東洋上魚姬的歌聲,縹緲而迷幻。

  國主回過了神,對著那冰晶的玉碗淡淡道:“朕沒有胃口。”

  窅美人嫣然一笑,親自端了碗,舀了一勺濃稠香郁的湯汁遞與國主的唇瓣,媚眼如絲,“官家當然沒胃口呢,可是只有喝上一口,才有力氣悼念先後、處理國政呀。”

  國主意興闌珊,推開了她的手。

  窅美人也不再進言,擱下了玉碗,笑著望著流珠,對國主道:“流珠忠心侍奉國後,如今也是煢煢孓立,嬪妾見著也是覺得心酸,嬪妾正好缺一個談心的姐妹,不知官家可否准予流珠到嬪妾的陋室中多走動走動,也好解郁散心。”

  國主的心思並不在她們身上,只是淡淡道:“如此甚好。”

  流珠心頭大震,自知窅美人已經設下了圈套,當即向國主求情道:“官家!奴婢生是國後的人,至死只侍奉國後,奴婢只願一直守護在瑤光殿,再也不願去侍奉其它的主人。”

  窅美人嬌柔一笑,扶了流珠起身,“想是姐姐誤會了呢,姐姐與國後情如姐妹,我怎敢讓姐姐降尊迂貴侍奉我呢?只是希望能和姐姐走動一二,一來是為姐姐調節心情,也好讓姐姐都教導我宜室其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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