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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朗滿懷心事,無心探究,撐起雨傘,走進了雨中。

  回到西院,今日祁天鴻的試探被李朗反覆咀嚼,李朗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他爹把青銘捉了去,然後又開始懷疑他大哥,他煩躁的揉著自己的頭髮,苦思應對之法。

  想到青銘,這幾日的甜蜜與對青銘不知所蹤的擔憂,如同寒冰與烈火交替般撕扯著他的內心。他知道,青銘是個有事喜歡咽進肚子自己扛的人,但卻心思縝密,不會胡來——忽然,李朗心念一閃,對了,青銘如果真的去辦什麼重要的事情,也許會在自己屋裡留下以防萬一的線索。

  李朗沖入青銘住的偏廂,屋子不大,布置簡單,他已經來過很多次。

  他先翻找了床鋪,一無所獲,然後拉開屋裡唯一的一個立櫃,幾個藥瓶、兩件換洗的黑衣置於櫃中,一旁有塊軟布包著什麼東西,李朗趕快打開軟布,入眼卻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青色衣袍,正是在回山莊的路上他送給青銘的。自回山莊,李朗便沒見青銘穿過,他只道是沒有合適場合,而且也不想在青銘面前總提自己送過的禮物,久而久之,都快忘了。

  李朗的手撫上衣袍,看到青銘收得這麼仔細,珍惜之意如此明顯,心裡涌過一陣酸甜痛楚,他拿起衣袍,想要翻找一下,衣袍下壓的一張紙卻飄起落到了地上。

  李朗撿起一看,上面正是青銘工工整整的字體,寫的是——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兩列文字結束,第三列開頭有個起筆的墨點,卻沒有接著寫下去。

  李朗想了想,眼前浮現出青銘寫到第三句時,因為不好意思,起筆又收,最後把紙收起來的樣子……那晚在蘇家酒醉,他也沒細想過身為暗衛的青銘是否能精通詩詞,還有些氣惱青銘對自己吟詩的木然。現在,他甚至能想像出青銘在知道後兩句詩的時候,嘴角微微一挑的樣子。

  換你心,為我心,始知相憶深。

  李朗把紙在自己心口上貼了一會兒,他收起思緒,繼續在屋裡仔細翻找起來。柜子里的各個細節、桌沿屋角全部找遍,還是一無所獲。

  李朗知道,這屋裡絕不會有什麼暗格機關,他想著,如果自己是青銘,要在屋裡藏東西,什麼地方最好呢?應該是看似明顯卻容易讓人忽略的地方。這時,桌子上的燭台引起了他的注意。

  燭台底部邊沿凝固了很多蠟油,似乎比自己屋裡的燭台凝固的都多,李朗拿起燭台翻轉一看,它的底端全部被蠟油糊住,李朗用指甲去摳,終於,一個小紙條從蠟封中被他摳了出來。

  “青銘小哥,錫城一別,汝與李朗可是安好?先前接汝飛鴿傳書,所託之事,近日有所眉目。吾探得一人,與林開是道上相識,此人雖不知林之去向,卻道林曾與其言,自己先前行竊反被失主所擒,失主見其身上青玉,出價買之;大半個月後,失主去而復返,對其下藥要挾,命其將玉典當至齊元當鋪,並安排一番說辭,許諾事畢予其解藥。林開初遇此人時間,在今年兩月初,其曾道此人面如青年書生、看似溫和,卻下手狠毒。以上消息望對汝有助。”

  紙條上熟悉的字體和最後的落款“朱聰兒”,把一個隱秘的陰謀呈現在了李朗面前。李朗讀罷,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信息太多,似要將他擊暈,他伸手用力錘了錘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析。

  自己最初被青銘找到,就因為林開恰巧在天鴻山莊下屬的齊元當鋪典當了青玉,而如果這是被某人暗中操控的,那麼此人讓自己回山莊的目的是什麼?青玉典當時間和祁昀軒被刺時間頗為接近,這之間會有什麼關係嗎?

  看朱聰兒的意思,青銘在此之前應該已發現了此中蹊蹺,才托他尋找關鍵人物林開。他應該是從這封信中得到了什麼線索,卻不敢貿然公開,才請假前去查探。

  線索……失主、去而復返、下藥、面如書生……紙條上的幾個關鍵詞和李朗腦中的一些已有信息碰撞、匹配,突然,一個想法撞進了他的腦袋。

  李朗推門而出,向山莊裡的一個地方衝去。

  天色昏暗,大雨如簾,噼啪的雨聲在天地間迴響。

  而這間地下的密室,卻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一個年輕男子赤/裸著上身被縛於室中,幾根銀針插在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封住了他全身內力,他的雙臂被拉向兩邊完全打開,雙腿並在一起,脖子、手腕、腳腕處被五個鐵環緊緊扣於石壁上。

  他的左臂、肋下和心口各有一處傷口,竟被人好心的上了藥。肋下傷口頗長卻看起來不深,心口的傷口不大,但即使有止血的藥,卻隨著他身體呼吸的起伏,還在洇洇的滲著鮮紅,要害被傷,豈能不嚴重。

  男子低垂著頭,看不出是否還有知覺。

  “吱扭”一聲傳來,密室的門被人推開,一襲白衣入內,屋宅的主人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剔骨小刀和幾個瓷瓶,走到了男子的面前。

  他伸手撫上男子胸前的肌肉,不出意料的看到手下肌肉微微顫慄起來,男子抬起頭來,面無血色的臉上露出倔強與厭惡之情。

  白衣人輕哼一聲,拿起盤子裡的小刀,對著男子的心口觀察比劃了一下,道,“青銘,你也別怨我,要怨就怨祁天鴻那個老賊給你服了‘蠶心’,而這‘蠶心’的配方對醫者來說又太有吸引力,所以,我不得不用你的心頭血來研究了。如果成功的話,說不定我心情一好,還可以給你永遠解了這毒,所以,你就好好配合吧。”

  “看來青銘還得謝謝您了,韓堂主。”青銘面帶諷刺,聲音虛弱而沙啞,他話音未落,便覺得心頭劇痛,他死咬住嘴唇,不讓呻/吟之聲暴露給韓白江,感受著冰涼的刀刃再次擦著心臟刺入了他的心口。

  第46章 第四十四章

  隨著胸口呼吸的起伏,滴滴鮮血自心口湧出,被分裝進幾個小瓷瓶中,白色的瓶口留下蜿蜒鮮紅的痕跡。

  韓白江抬眼看了一下青銘的臉,見他微閉雙目、皺著眉頭,額頭已被冷汗浸濕,被咬破的唇上一抹血色在蒼白的臉上尤為刺目。

  青銘感受到他的目光,睜開眼睛向他看來,眼神卻是萬般清明,無畏無懼。

  韓白江笑了笑,道,“讓我來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會不會有人來救你?依著你的地位和性子,必不會在抓到切實把柄前在莊主或其他人面前透露什麼,所以你此次應該是擅自行動吧。”他說話間緊盯青銘的神情,想看出些端倪,但青銘的面上卻毫無表情波動,韓白江的眼睛轉了轉,繼續道,“如果是山莊派你而來,這一日未歸,我這住處恐怕早已不會得閒,所以來人救你就不要想了,你擅自外出不歸,估計很快就會被扣上叛逃的罪名,屆時外面等待你的,恐怕就是暗堂的‘誅殺令’了。”

  終於在青銘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波動,韓白江譏笑道,“你說你,為了祁家出生入死,到頭來,除了落得滿身刑傷,被我囚禁,哪得半點好處。現下,你是不是滿腹委屈怨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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