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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蠟的燈火像針一樣,把新房的每個空隙都插了個滿,那樣微微紅火,微微搖晃。

  那人依舊如昨,連在燈火下搖擺的影子也布滿了昔日的味道。

  可那女人抹乾了淚水,很是生疏,“陸遠之,陸公子,若是你還望不了過去,那我去向爹爹說明,退了這門親事。就當作是我休你,或是你休了我,都行。只要不勉強你。”

  新娘嘴裡繼續念叨著,“陸遠之,遠遠的離開之。大概,正是因為你這名取得這麼巧,所以,小女才沒有福份嫁給你。”

  “不,衣兒,你不要再耍我了。”

  她抬眼望去,鎮定的眼神里沒有那份眷戀,有的只是平靜,“陸公子,乘我們還沒有洞房之前,你反悔還來得及。至於你嘴裡口口聲聲所說的什麼荷衣姑娘,小女從來不知有這個人。也不知道陸公子究竟要如何救她。若是你真想救她,這時可趕去營救,莫要耽誤了時辰。我大可一紙休書,還你自由。”

  “衣兒!”

  欽涯肯定眼前的岳小姐正是岳荷衣,她方才流淚的臉,她方才那含恨的目光,她怎麼能不是荷衣?

  怎麼能?

  “陸公子認錯人了,小女岳裙,非公子口中的荷衣姑娘。”

  欽涯找不到任何話來對荷衣說,冥王說她已經忘記了關於和他的一切,她的記憶里沒有他這個人了。

  她是子期的妻,她是子期孩子的母親。

  那他,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一時間,欽涯被曾經的,現在的所有事情搞得思緒混亂,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來不及細想,來不及用他一向清醒聰明的頭腦來分析。

  他所剩下的,只是那悲傷,目光黑暗,整個人就像是被開水燙了的路邊小糙,奄奄一息,就快要死掉了。

  人,亦或心,都快要死掉了。

  “陸公子並非想與小女成親,還是請回吧,休書我已經寫好了。”

  很快的時間,新娘子手中攤著一紙休書,目光淡定地看著深受折磨的欽涯,見他失魂落魄,見他轉身,見他走出新房。

  頓時,這喜氣洋洋的洞房花燭夜又冷冷清清,就像是皇宮裡的冷宮,怎一個冷字了得。

  正文 第256章 大結局(9)

  風很冷,穿過欽涯時,把他的心都給風乾了。

  時間沒有帶走記憶,是她把他忘了。

  還回來這蜀都城做什麼?

  他一抬頭,仰望著滿天的星空。也許,每個人都是天上的一顆星星。只是,那麼大的天空容不下小小的他。他被那枚名叫愛情的星星給擠下來了,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是啊,還留在蜀都城做什麼,他該走了,把生意也一併搬走,片刻不能再呆了。

  “你要去哪裡?”

  一聲凌厲,打亂了欽涯風風火火的腳步,一抬頭,於子期滿目憤怒地盯著他,像盯一個殺人囚犯一樣。

  岳府的大門大大敞開著,於子期一直就站在門口,與欽涯撞了個正著。

  “我……”

  ……

  我該走了,去一個永遠見不到荷衣的地方。

  欽涯心說,抬眼靜靜地看著於子期,二話不話,直接闖了出去。

  “該不是你會像兩年前一樣,一走了之,丟下荷衣一個人。”

  “荷衣……是……你的。”

  欽涯隱忍著內心的痛苦,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口,只那樣吞吐又顫抖的吐著像刀子一樣的字句,“她……是你的。照顧好她。”

  “為什麼提到她,你的聲音都顫抖了,是因為還深深地愛著她嗎?古域國的顥琰王,天網的首領,曾經風風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人物,也會害怕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於子期一步一步走近欽涯,把他往後逼迫著,不得不使欽涯挪動腳步往後退。似乎,前面真的沒有路,他只有往後退,退得遠遠的。

  否則,他為何給自己改名“陸遠之”呢?

  遠遠地離開之,才是彼此的幸福。

  或許說,荷衣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於子期聲討著:“你害怕了?害怕讓她不幸福,讓她經歷更多的磨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一走子之,她的磨難會更多?你走了,她每天都心痛如絞,痛到任何名醫都無法根治,到最後她乾脆拒絕求醫,就那樣日復一日地等著一個人,日復一日地痛著,恨著……”

  “夠了……”

  欽涯打斷了於子期的話,“夠了,你不會明白的。”

  “是,我不會明白,你也不會明白,永遠不會。什麼七日之後她會忘記和你的曾經。什麼天命。那都是騙人的。天命早在荷衣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被打亂了,你怎麼不去試一試,怎麼不去相信她不會把你忘記。”

  於子期開始講述著這兩年,荷衣的痛苦生活。

  自從欽涯走後,她便覺得生無可戀。也不想再去尋找欽涯,不想再尋死尋活地追求她的那份“山無棱,天地合,乃敢於君絕。”的愛情。只想著等死,讓歲月催走她的容顏,然後看著皺紋一條一條增生,然後慢慢老去。

  “荷衣,你又心痛了,別再想過去了好嗎?”

  “荷衣,你忍一忍。”

  這兩年,於子期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荷衣飽受心痛的折磨,看她滿頭的汗水,看她掙擰的表情,看她痛到最後暈了過去。

  “我去把他找回來。”

  “子期兄,別……”

  “別去,如果他真的愛我,會回來的。我們……我們就在這蜀都城等,一日,一月,一年……一生。”

  荷衣終於相信,這是命。如果命中注定有一個人一直屬於你,那他終究還是會留在你身邊,不用你去找,不用你去追。

  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吧,一直等,等到老。

  也許,他會回來。

  也許,不會。

  緣來,擋不住。

  緣盡,強求不得。

  日初時,一個女子坐在岳府高高的樓台上仰望著遠方,尋她熟悉的身影,聽她熟悉的馬蹄聲響。

  日暮時,那個女子把眼睛迷成一條線,看過往行人,看晚霞飄浮,看夜色慢慢降臨。

  夜裡,挑燈,遠望。

  蜀都城的人不知,這女子究竟在做何,只那樣傳開來:岳府出了個美人,天天坐在岳家那高高的樓台上沉思,好一副美麗的畫卷。許多男子仰慕,許多女子妒忌。

  於子期講完荷衣這兩年的辛酸生活,自己都快講不下去了,哽咽,“終於,老天開眼,把你等回來了。可是,你……”

  欽涯聞言,覺有蹊蹺,“可是,她不是失憶了嗎?她不是有孩子了?”

  於子期瞪一眼欽涯,“你……”你怎麼能這麼不相信荷衣,一個為你生為你死,為你經歷了那麼多磨難的女子,你也懷疑?

  於子期不好把後頭的話說明,“想知道答案,你自己去問她吧。如果你想救荷衣的話,就乖乖的回到新房去。否則,她這一輩子就真的死在你手裡了。”

  是啊,心死了,人活著,不是行屍走肉嗎?

  岳家小姐的洞房裡,那女子抱著一個約模一歲多的男孩坐在喜*上,“還不知道給你取什麼名字,娘親真對不起你。”

  “親親……”

  小男孩不明白女人說些什麼,用他會講的話來稱呼著他的娘親,“親親……”

  那小臉蛋抹又一抹的紅暈。

  孩子生長得很好,母親也照顧得很好,又胖又可愛的,肉肉的臉,圓圓的眼睛。那眼睛好黑,就同他的爹一樣,裡面裝著化也化不開的深邃。

  “算了,等你乾爹給你取個名開吧。娘親……終於等來了你爹,卻……又走了。”

  她又沉默,眼裡含淚地笑著,“寶寶,等你長大了別問我爹在哪裡。娘親也不知道……”

  她笑,心中隱忍著莫大的痛苦,卻逗著小男孩,“乖,再笑一個。”

  那小男孩果真靈性,一聽母親的話便呵呵笑起來。

  孩子,始終跟娘親近,被娘親抱著怎麼都是快樂的。他不知所謂的“笑”是什麼,卻知這樣溫暖的懷抱讓他可以心安理得的笑,心安理得的哭,心安理得的拉屎拉尿。

  欽涯頓時愣了,靈魂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直接衝出腦門。那一刻,他輕飄飄的,似乎感覺要飄起來了,腳尖已經離地了。

  這是夢?

  不,這不是夢,是真的。

  這場拋繡招親是特為他準備的,於子期是故意撞他一下,把球撞到他身上的。荷衣也是故意裝作失去記憶,就是為了要懲罰他。

  是啊,這真的不是夢。

  孩子長得那麼像他,一歲多了。兩年前他走的,荷衣懷抬十月,生產下來,不是剛好一歲多了嗎?

  他終於忍不住了,“衣兒……”

  聞言,荷衣猛地一抬頭,眼裡的淚花像浪花一樣濺在地面。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也許是心中有恨,恨他同她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卻在最後把她拋棄了,這僅僅是原於冥王的一番話。恨他那麼肯認命,前生是,今生也是,就是不肯同她去創造奇蹟。

  是的,她恨了。

  “你認錯人了。”

  欽涯迎上去,把孩子和荷衣一併攬進懷裡,“不,你是我的衣兒,你是。”

  他如此肯定。

  她在他懷裡,終於把開那隱忍的淚水痛痛灑了出來。

  兩年來,她壓抑著心中的苦悶,每天坐在樓台上眺望著他的歸來,想哭的時候不敢哭,想發泄的時候不敢發泄。她還要照顧於子期的心情,她不願於子期跟她一起不開心。

  還有,還有孩子,為了孩子好,她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可是這個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哭了個潘江倒海。

  孩子也哭了,被爹娘擠得不舒服了,被娘親的熱淚給惹哭了。

  欽涯稍稍鬆了松懷抱,“對不起,對不起……”

  說了個百千遍。

  孩子抬頭看著欽涯,突然不哭了。

  噫?

  這男人?

  孩子鼓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欽涯,不願移開視線。好像他很好看,好像他臉上有糖,有好吃的。

  荷衣輕輕摟著孩子,喃喃念道:“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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