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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島嘆氣,要不是葉靈也是咱家兄弟,我早就把她給暴打一頓,然後堅決阻止她和顧朗來往!可是,土豆,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特別無奈地看了看他們倆,我說,你們至於嗎?我不就跟江可蒙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兒嗎?誰讓她喜歡咱們家海南島老大,她要進咱家門,就是小瓷的手下,小瓷雖然說是童養媳,但好歹也是大房!她江可蒙一個二房,作為大房小瓷的姐妹,我跟她說話大點兒聲,也不是什麼大錯誤吧。這麼上綱上線的。

  海南島和胡巴面面相覷,不再言語。

  而我,整個人足足撐了三天,終於抱著海南島的胳膊嚎啕大哭。印象之中,小時候,只有在受了委屈時,我才會抱著父親的大腿哇哇大哭。而現在,這種難過,是我無法向父母親人訴說的,如果我說,我喜歡的男孩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了,我很難過。他們會立刻把我關禁閉,然後跑到學校,跟遭遇了洪水猛獸一般,和老師討論該如何拯救我這失足少女。實在不成還會考慮讓我轉學什麼的。

  所以,該如何感謝上帝,在賜予了我們“父母”、“親人”、“愛人”的同時,也賜給了我們“朋友”,讓我們在很多人生的十字路口或者痛苦面前,至少有個可以傾訴或哭泣的對象。

  那時的我,抱著海南島哭得天地動容,在一邊統計“客戶”數字的胡巴忍不住了,跑過來,跟個流氓似的說,別哭了,來,哥哥抱抱!

  海南島瞪了他一眼,說,什麼時間了,還在這裡開玩笑。

  胡巴就靜默在一邊,看著我傷心哭泣的樣子,最終,他忍不住了,跟海南島說,老大,我不開玩笑。你看這土豆妹子都快哭發芽了,要不咱們跟葉靈商量一下,她做大,天涯做小,就讓顧朗這個賤貨享受齊人之福得了!

  海南島不理他,只是看著抱著他的胳膊慟哭的我,輕輕抬手,摩挲著我的頭髮我一邊哭一邊問他,老大,是不是永遠不會有人喜歡我?是不是我真的一點都不好?

  他說,傻土豆,不是你不好。是顧朗他欣賞不了你的好。

  我抬著頭望著他,他的嘴巴緊緊地抿著,眼神清冽而溫柔,用像看一隻小動物的眼神看著我,不似平常。

  我擦擦眼淚,說,我想葉靈幸福,我不會再哭了。

  海南島看看胡巴,又看看我說,我們想你和葉靈都很幸福,土豆。

  我突然又哭了起來,我說,你相信嗎?其實,我也是一個女孩,我也敏感,我也有自尊,我也會臉紅。脫掉自己衣服那一刻,我也會難為情,也有羞恥心,並不比任何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少!可是,可是我不想看到別人打他,他已經渾身是血渾身是傷了,我一想到他會疼,他會死掉,我就什麼都不想了,什麼都忘記了,什麼都不顧了!你知道嗎?我有多麼喜歡他啊,我有多麼喜歡他啊。

  海南島不說話,任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泣。

  最終還是哭累了,我的眼睛腫得變成了爛桃子,整個人掛在海南島的胳膊上。

  海南島看著我終於不再哭泣了,他狹長而明亮的眼睛裡,閃動心疼的光,他伸出食指彈彈我的腦瓜,那麼輕的力度,他說,好啦,土豆,等你長大了,會遇到更好的男子,他會很疼你。說不定你早就不記得顧朗是哪個鳥蛋了!相信我吧!老子我已經戀愛無數了!哈哈!

  我抬起頭,仿佛宣誓一樣,那麼鄭重而且自怨自艾地說,可是,我會喜歡顧朗一輩子的!在心裡喜歡他一輩子的!然後我就對著窗口大喊,一輩子!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海南島的身體突然僵直了一下,我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顧朗站在教室門前,我剛才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應該落進了他的耳朵里。

  他看著我,眼裡突生悲憫的光芒,臉上是說不出的表情。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安靜地走開了。

  那是我一生中所遇見。

  最悲傷的轉身。

  最痛楚的背影。

  就這樣,我變成了她和他戀情的影子。小女生的甜蜜,總是在拼命掩藏,卻需要有人分享。

  葉靈常常膩在我的肩膀旁,毫無心機地跟我說著他和她的秘密。

  第一次,他牽了她的手,在校園的操場上。她說,天涯,真奇怪,他的掌心很暖,但是指尖卻很涼。

  第一次,他親吻了她的額頭,冰涼的嘴唇,落在她光潔的額角。

  第一次,他擁抱了她。年輕的心跳著,就像揣了一隻奔跑的小鹿。她說,天涯,原來擁抱,是這種感覺啊……

  第一次,他吻了她的唇。哦,這個場面是我親眼看見的,就在我們班門口,那天我值日,葉靈和他在班門口等我。當我拎著書包出門,剛要喊她的名字。卻看見,教室的門前,他俯身,微笑,親吻了她玫瑰花瓣一樣的唇。當他的眼睛瞟到我出門時,微笑從嘴角退去,起身。

  葉靈臉紅紅的,來拽我的胳膊。

  而我只能輕輕地笑,裝得像撞破鶯鶯好事的紅娘那樣取笑葉靈,像個沒心眼的孩子。

  十三歲,我見證了她和他的吻,如夢似幻。

  我那麼想她幸福,卻說服不了自己不去難受。

  葉靈,葉靈,葉靈,如果可以,你要幸福,你要幸福,你要狠狠地幸福,幸福啊。

  19 兩場大雨隔開了那段往事,隔離了我們五個少年的青春。

  我十四歲生日的前一天,十三歲的最後一天,顧朗在學校走廊里喊住了我。

  我回頭時,只見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眼神里充滿了陽光的味道,他伸手遞給我一根掛著飛鳥吊墜的項鍊。

  他想了很久,幾次三番組織了語言,可說出來的話依舊令人發窘,他說,這個飛鳥的吊墜送給你。那天,你為我脫衣服的那天……我看到你後背上有一個紅色的胎記,很像小鳥……

  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江別鶴已經像一個幽靈一樣出現在我和顧朗身邊,他一定是聽到了顧朗最後那句歧義得要死的話。

  我和顧朗連忙喊了一聲,副校長好,然後都想匆忙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結果跑時,又因為不默契居然撞到了一起,然後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原地。

  有人說,身上有胎記的孩子命運都會很波折,因為胎記就是為了將來失散在人海時,與最親的人相認時好用的。

  說這個話的人,是海南島。

  他曾說過,小瓷的小腹上就有一顆心型的胎記。所以,小瓷是一個命很苦的小孩,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在茫茫人海遇到她的親人。

  飛鳥吊墜的事情,變成了我的秘密。

  只是,顧朗,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在茫茫人海之中分離,它會不會讓我找到你?

  我一直都不想說起十四歲的生日。

  因為對於我來說,這是一個被惡魔詛咒了的日子,從這一天開始,我和我的朋友,將相隔天涯。

  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發生在十四歲生日之後——葉靈的自殺、顧朗的離開、海南島的搶劫、胡巴的入獄……

  閉上眼睛,聽不到風的聲音。

  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往事,從生日那天開始,隱約浮現——

  我生日那天,葉靈親手用彩線給我編了一根手鍊,天藍色的底,間著白色的線。

  藍色是憂鬱,白色是純潔。

  她親自給我系在手腕上,然後晃起自己手,衝著我會心一笑。她的手腕上,也有一條和我一模一樣的手鍊。

  校園裡的女生,總是喜歡和自己最親密的朋友,戴一樣的小飾品,這是我們親密的方式。

  那時候,校園裡非常流行編制這種手鍊,有各種花式。密密的絲線伴著女孩密密的心事,一縷一縷的,都編在了這手鍊里。她們會有意無意的送給自己喜歡地男孩,那種含蓄的心事,不點破卻彼此心知。有手巧的女孩子,甚至將手鍊編得很寬,編成男生打籃球時常用的護腕。

  江可蒙也給海南島編了一條,送給他。

  結果海南島直接視而不見。

  那個時候,也有好多女孩子喜歡他。回想起那個時候,我們真的都好淺薄,最初的情事萌動,大多都是對那些樣子好看的男生。

  江可蒙少女的心意,就這樣被海南島在班級同學的眾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給蹉跎了。

  不過,江可蒙的這顆少女之心還是很堅強的。當天下午,她找到我,說,天涯,請你幫我把這條手鍊轉給海南島吧。小模樣可憐兮兮的。

  這是一向強勢過我很多的江可蒙,第一次請求我幫忙。

  不知道是出於心理上的喜悅,還是我本質上就是一個熱心的小三八,我居然答應了她,接過了那條手鍊。

  那天下午,我笑得比拉皮條的還諂媚,希望海南島收下江可蒙這份大禮。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我是同情江可蒙,覺得她和我一樣,都是喜歡著一個男生,卻得不到回應。

  這叫什麼來著?

  對,這叫同病相憐。

  詩意一些就叫做:同是天涯淪落人。

  海南島最後被我逼得沒有辦法,他說,土豆,你要是給我編一條,我就收下。

  我大概是為了不辱使命,豁出去了,我說,好的,你收下,我就給你編一條。

  胡巴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的,說,我也要!

  海南島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說,靠!要你大爺個鳥!

  後來,我就跟著葉靈學,編了兩條歪歪扭扭的手鍊,而且還是粉紅色的。一條送給了海南島,一條送給了胡巴。

  胡巴眼巴巴地看著我把那條粉紅色的手鍊系在他的手腕上,他說,土豆妹子,要是你生在古代,你那個笨樣兒,絕對是會被你的夫給休掉的!

  海南島說,土豆,別理他,挺好看的。

  江可蒙因為我成功將她的手鍊推銷給海南島,對我感激有加,大有要和我變成孿生姐妹的勁頭。如果人可以像絲線一樣,用來編手鍊的話,估計江可蒙絕對會緊緊地跟我纏繞在一起,編成一條永不分離的大手鍊。

  所以,生日那天,江可蒙也給我送了一份小禮物,我簡直受寵若驚。

  當然,我記住了十四歲的生日,並不是因為葉靈的藍色手鍊,也不是因為江可蒙這份突如其來的好意。而是從這一天開始,到此後的三個月為止,我的記憶好像丟失了一樣。

  我只記得那天,下了一場大雨,很大很大的雨。

  我們四個人各自回家報到後,相約六點在清風街的面鋪見面,這是葉靈的建議。她說,人生日時,應該吃長壽麵的。所以,我們找了一家蘭州拉麵館,用拉麵來充當長壽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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