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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希神色微微一松,搖了搖首。略作思索之後,他忽然問:“四叔父可在家中?阿實,你帶我去見他可好?”崔簡素來聰敏,也察覺到堂兄與阿爺之間似乎有什麼他並不清楚的小秘密。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深厚的兄弟之情。“阿爺在外院書房,咱們走。”

  崔韌和王旼眼巴巴地看著他們,似乎想與他們一起去。崔簡正色道:“我方才讓盧傅母整理了箱籠,想給你們一些自己做的玩物,卻來不及選了。你們去點睛堂自己挑,待會兒咱們再一起頑。”這兩個小傢伙年紀畢竟小些,聽得“玩物”便轉移了注意力,很歡快地答應了。

  崔簡與崔希便轉身去往書房。一路上,兩人都異常沉默。

  忽然,崔簡手中被塞了一個紙團。他好奇地展開來一看,神情越來越嚴峻:這些字分開來他都能看懂,怎麼聚在一起卻總有種陰謀詭計之感?

  直到見到崔淵,崔簡仍然在苦苦思索這些字到底意味著什麼。但他翻來覆去地看那張皺得不成樣子的細白麻紙,也僅僅只有那寥寥幾行字而已。

  “四叔父,方才有個臉孔陌生的僕從將這封信塞給了我。”崔希語氣平平地道,“讓我將這封信放到叔父的書房中。”頓了頓,他又有些艱難地道:“他不知從何處得知叔母有孕,讓我……或者對叔母下手,嫁禍給阿實;或者對阿實下手,嫁禍給叔母。我若是做到了,那人便會將我的爺娘妹妹都接出來,與我團聚。”他從未想過,崔泌竟然陰毒至此。用書信嫁禍且不說,這齣借刀殺人之計卻是毒辣無比,毫無大丈夫的氣量。一個是孕婦,一個是稚童,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崔淵面無表情地拿過崔簡手中的紙團,迅速地瀏覽之後,便親自點火燒了個乾淨:“阿希,你就當從未見過此人。這封信中的內容,你們也不能與任何人提起。”

  “四叔父,我能試著將那人引出來……”崔希卻忽然道,“或者作證那人有謀害人命、嫁禍他人的嫌疑。”

  崔淵神色略微緩和了些,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年紀尚小,不須牽涉此事。阿希,我向你保證:若你爺娘、妹妹能改過自新,必會將他們放出來由你奉養。或者,若你能約束他們,日後便由你來安排他們的生活。”

  “侄兒明白。”崔希點點頭,牽著崔簡告退了。

  待孩子們離開之後,崔淵的神態瞬間便陰森起來。九娘、阿實與他們家的小娘子,都是他的逆鱗。任誰想要傷害他們,都必須承受千百倍的報復。原本他還想再等一等,待到時機合適再出手,如今卻是等不得了!!崔泌,你竟然敢動這等陰毒的心思,我必會教你受盡折磨而死!不!連死都不得安寧!

  “張大可在?”

  “郎君有何吩咐?”

  崔淵慢條斯理地寫了幾封信,輕飄飄道:“將這幾封信,放入他們家的書房裡。”正好,齊王喜歡重金拉攏他人,而崔泌之父好財貨之物。誰能保證,他們之間從未來往過?誰又能保證,齊王不會與世家私下有什麼謀算?此外,也是時候坐實“崔泌是牆頭糙,意圖借著挑撥太子與魏王青雲直上”的事實了。

  深夜,守衛森嚴的大理寺獄中來了三個探望同僚的太子左右衛。雖說太子一派與魏王一派都力圖將自己的人撈出來,但齊王謀逆之事非同小可,聖人震怒之下,事態愈演愈烈,也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頭。何況,收受賄賂是事實,再如何摘也摘不乾淨。於是,大理寺獄中關押的人已經挨個定了罪。謀逆為十惡之首,便是從犯也不會輕易繞過。流放三千里已然是從輕判處了,處以斬首或絞刑者也不乏其人。關在獄中之人皆惶惶之極,只盼著能攀咬出什麼重要人物,也好戴罪立功逃過一劫。

  三人停在某個牢房前,靜靜地望著牢中受過大刑渾身血污的突厥大漢。他們觀察得很仔細,確定今日是否是最佳的時機。然而,那大漢仿佛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掙扎著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受刑過重,早已經瞧不清楚這幾個人的臉孔,只看出他們穿著太子左右衛的公服,不禁流露出一絲希冀,嘶啞著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來救我了?!”

  三人對視一眼,默然不語,只將一柄刀鞘丟在他跟前。

  紇干承基瞪大雙目,嘴唇都有些顫抖:“這是……”

  “勿斤被魏王的人找到了。”勿斤,便是當日刺殺魏王之後唯一逃脫的刺客,也曾經是太子的突厥鐵衛之一。李承乾與侯君集想趁著金吾衛全城搜捕刺客之時,將他們都滅了口,不料卻讓他瞅准機會逃了出去。因他曾是太子心腹,知曉許多隱秘之事,憤怒之下便以這些把柄威脅李承乾,想換取金銀財寶逃之夭夭。李承乾一邊與他虛與委蛇,一邊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誰都明白,他必不會讓勿斤落在魏王李泰手中。換而言之,他終究仍是被太子滅了口。

  “殿下欲救你出來,但魏王一直盯著不放,他也無能為力。不過,你放心,你的妻兒必會得到照料。殿下一向視你為兄弟,絕不會虧待他們。”

  留下這幾句話後,三人便走了。任誰也挑不出這些話中的漏洞,字字皆是解釋與寬慰。然而,趴在髒污之中的紇干承基卻嘿嘿地笑了起來。“心腹?兄弟?”他的笑聲在牢房中迴蕩著,其中仿佛還夾雜著一絲哽咽,顯得格外詭異。一個牢頭走過來,狠狠地踢了牢門一腳,也沒能讓他安靜下來。

  ☆、第一百九十五章步步為營

  長安城內外因齊王謀逆之事而陰雲密布,受到牽連之人越來越多,大理寺獄中的人換了一群又一群。大多數人只是遭到攀咬,真正與齊王有來往的人也漸漸浮出水面,為昔日的輕舉妄為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隨著平叛大軍趕赴齊州,傳回的好消息愈來愈多,聖人暴怒而又失落的情緒在賢妻愛子幼女的寬慰下似乎也有所好轉。再一次經歷風雲突變的人們仿佛依稀瞧見了暗夜之後的曙光,滿腔惴惴不安亦日漸平緩。這座巍峨龐大的城池,似乎慢慢恢復了舊日的夜夜笙歌、瑰麗繁華。

  然而,這些風雲變幻,卻似乎與勝業坊崔府、公主府毫無干係。崔家的小郎君們自三月上巳節後便閉門不出,專心讀書;女眷們也婉拒了所有宴飲的帖子,只在家中靜靜欣賞暮春風光、打理家事庶務;郎君們則各自忙碌,小心謹慎地避開太子一派與魏王一派愈演愈烈的爭鬥。

  作為“有女萬事足”的母親,王玫過得更加愜意。自從懷了身孕,她便覺得自己的地位似乎猛然上升了不少。不僅崔淵待她格外小心翼翼,唯恐力道重上一分便會傷了她,連崔簡都不捨得離開她半步,無論讀書騎she都讓她在一旁瞧著。長輩們亦格外和藹,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提,又挑了熟知生產之事的醫女與傅母照料她。小鄭氏還給她單獨設了小廚房,便於她按照自定的養胎食單安排每一日的飲食。

  只是,這般的舒適日子過了幾天,她便覺得有些無趣了,心裡也掛念著甫開張的茶樓與兩座私宅。茶肆、茶樓與私宅如今都交由璃娘打理,但她分身乏術,且從未見過茶樓與私宅的經營,也不知能不能安排妥當。因而,儘管每天看著崔簡讀書騎she也很有趣,但她仍免不了時不時分神。

  於是,夜裡夫婦二人手捂著手,覆著小腹與女兒低聲說話的時候,她便輕聲向崔淵央求:“先前姑祖母也說了,我和孩子都好得很,出去走一走想來也無妨。茶肆且不說,茶樓和私宅到底從未見人經營過,璃娘恐是忙不過來,我須得照看一二才好。不然,若是好端端的棋差一著,反倒是讓人牽腸掛肚,心中不舒服……”

  崔淵見她眼角眉梢都有些鬱郁之色,也覺得成日拘著她反倒於她不宜:“茶樓不必擔心,我已經約人一同去提了幾回字,又使八郎出面辦了幾場小文會,如今已經傳出了些名聲。至於私宅,作文會之用的宅子取名‘知己園’,作娘子小聚之用的宅子取名‘天香園’,過兩日才正式迎客。屆時,知己園由我來招待新進士、新明經,天香園便由你約些好友聚一聚便是了。”他心裡很清楚,自家娘子這些想法都很是新奇,且她在經營之事中也尋得了不少樂趣。由得她去做這些事,讓她漸漸將夢中記憶與現實經歷融合,反倒是件好事。

  聞言,王玫郁色皆消:“我正想著晉陽公主與衡山公主已經許久不曾出宮了,約她們散一散心呢。十七娘、十一娘這幾日也不知過得如何。蕙娘也有些日子不曾招待她那些好友了,很該一起聚一聚。”那天香園如今被改成了左中右三路四進的宅邸,光大大小小的院子就有七八個,還有個帶著小湖的花園。開業之日若只讓她招待親近友人和兩位小公主,能有多少廣而告之的效用?倒不如讓家中女眷們都出門瞧一瞧才好:“若是阿家、叔母有興致,也不妨去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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