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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聽著,段燁霖一面直接坐在桌上,灌了一整壺的茶水:「他也很是會操心了,山高水遠的也要找你,這都是這個月第五封了吧?我可是記得他媳婦頭胎八個月的時候,發起脾氣來還能揪著袁野的頭髮發飆,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我都不敢信那個人是顧芳菲。要我說,你該開點藥讓袁野補一補才對,省得他年紀輕輕禿了頭。」

  「你又沒生過孩子,你懂什麼?」

  「……說得好像你生過似的。」

  段燁霖耍完嘴皮子,就把許杭攔腰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不說他們幾個了,最該注意身體的是你才對。」

  血殺綺園戲的那晚,許杭受的傷真的是太重了,用著幾個士兵獻的血死熬著,什麼藥和針都用上了,吊著一口氣,乘船趕著到了上海灘,借著袁野的面子才終於讓洋醫生給救了下來。

  中間一度停過心跳和呼吸,睡了一整個月才終於醒過來。

  醒過來的時候,段燁霖的表情許杭大概永遠都不會忘了。

  這世上沒有段司令了,段司令為了保護賀州,為了國家大義已經犧牲在了前線,剩下的這個人,是再也不需要穿軍裝,可以過上普通人日子的段燁霖。

  擇城而居的時候,許杭做了一個讓段燁霖驚訝的決定——回蜀城。

  只有完全放下了的人,才會絲毫不介懷過去。

  蜀城經過多年前的焚燒,早就看不出多少當年的模樣,這個城市已經重生了,沒理由活在這座城市的人還沉湎過去不能自拔。

  武館和藥廬開張的時候,蕭閻過來剪過彩,他和沈京墨戰時出國避難去了,留在上海的全部身家都變賣為錢,買了軍需設備貢獻給軍隊,再度回到中國,就算是從頭開始。

  為此,還故意喊窮在蜀城白吃白喝白蹭藥,養得沈京墨胖了五斤,賴了好幾個星期,直到他那幫屬下找上門來叫他回上海處理事務這才露了餡,被段燁霖掃地出門。

  沒有再多的傷亡,沒有再多的訣別,故友摯愛皆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沒有比這更叫人安心的事情了。

  許杭捏了捏段燁霖的臉:「我好得很,反倒是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今日段燁霖關武館的時辰比往常早了一點。

  段燁霖把許杭放到石凳上,哄著說:「今年的芍藥開得好,收拾好以後咱們去看看燈河夜景怎麼樣?今日是你的生辰,就把活兒放一放,我下午也不去武館了,晚上陪我喝點酒好不好?」

  這是段燁霖頭一次能正正經經地給許杭慶生,他謀劃得很久了,沿街河岸的河燈都被他給包下了,河上撐杆的船夫和每艘點燈舟都等著給這個小壽星一個慶典。

  大約只有段燁霖自己覺著天衣無縫,偏偏他那兩個熠熠生輝的眸子和別有深意的邀請早就出賣了他。這個做了大半輩子軍人的傢伙,大概天性就不怎麼會準備這種所謂情調與驚喜的東西。

  許杭看了看,還是把笑意忍下去了,他指著滿地的東西說:「這滿院子的芍藥花干都等著磨成粉,就這麼放著,難不成它們自個兒會跳進石磨里不成?」

  段燁霖嘆了嘆氣,認了這個勞碌命:「好,我磨。」

  拾起芍藥花干,扔進桌上的小石磨中,使著小勁兒一點點轉動,嫣紅的花瓣碾碎成粉,從另一頭細細密密地落下來,像女兒家用的胭脂粉。

  日頭從院子上方照下來,一半兒暖洋洋的,一半兒涼津津的,段燁霖嫌這活兒不疼不癢的,便打了個哈欠道:「少棠,給我再唱一曲怎麼樣?」

  許杭用細軟的兔絨刷子把芍藥粉收到一個小臼中,刷柄輕敲了兩下臼沿,將刷尖上的粉末抖下:「想聽什麼?」

  「嗯……十八相送?」

  「昨兒也是這齣,前兒也是這齣,你竟還沒聽膩。」

  「不膩,我就喜歡這一出。只要是你唱的。」

  有這麼捧場的戲迷,還能不開嗓麼?

  清涼圓潤的歌喉,帶著水磨一般的曲調散在空氣中,像微風吹起千萬花瓣,從空中飛舞揚起,翩翩旋轉,從人的眼裡唱到人的心裡去。

  段燁霖托著下巴,淺笑著看許杭小聲的吟唱,那纖長的手指頭拈著蘭花跟著曲調輕點,看得人眼角的笑紋都是多情款款的。

  粉墨惹廝磨,如瘋如魔,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找到一個同夢同眠一直到同穴里去的人。

  所幸,他們找到了。

  所幸,靈肉相合。

  ——完

  第174章 番外一

  近日武館裡的人有點不對勁,一整天到晚沒聽到打拳的聲音,反而是一些喵嗚吱哇的亂叫。

  起因是夏日裡來蚊蟲太多,學徒們在院子裡練不了多久就被咬得渾身是包,許杭雖然配了藥,但是架不住這些男子汗流浹背,還是招蚊子,索性就扔了樟腦草讓段燁霖種下去。

  這草是長出來了,蚊子也不來了,可野貓倒是來了一堆。

  一個個就跟抽了大麻似的,有癱倒在地的,有滿地打滾的,有喵喵亂叫的。

  那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看啊,那心就跟被棉花蒿過似的,賊雞兒酥軟。

  所以段燁霖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那些傢伙人手一隻貓,玩得不亦樂乎,還逗著貓:「來,給爺喵一個。」

  段燁霖太陽穴突突兩下,然後一掌拍得那傢伙差點吐血:「爺給你喵一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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