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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到了吃飯的時候,葉靖軒回來找她,一進來發現阮薇還是坐在那裡看座鐘,那鍾是老古董,嘀嘀嗒嗒,有時候惹人心煩。葉靖軒過去好幾次都想換掉,都是阮薇攔著,明明他們都習慣了,可今天阮薇卻一直在看,好像這一天從早到晚,分分秒秒都格外金貴。

  他喊她,阮薇回身想起嚴瑞的話,一一告訴他:“嚴瑞不肯說那個人是誰。”

  葉靖軒點了一根煙,阮薇不讓他抽,他不聽,推開外邊通往露台的門,一邊通風一邊靠在門邊和她說:“是誰都不重要了,既然陳嶼有種對我出手,我不可能坐以待斃,要打就打個徹底,不管背後是誰在盯著,他都攔不住。”

  他抽得很快,阮薇起身過去把露台的門拉上,煙全被關在屋子裡,她從他面前經過,嗆了一口直咳嗽,抬頭和他說:“你抽吧,我陪著你抽二手菸。”

  葉靖軒愣了一下,這下沒脾氣了。她總有辦法治他,他無奈地笑了,把煙全滅掉,又把窗戶和門都打開散了煙味,最後走回她身邊,開口問她:“你不和嚴瑞一起走?”

  阮薇似乎有些出神,只是點頭,兩人到這一步都沒了激烈的情緒,她是走是留,他都做好了準備。

  葉靖軒伸手撫著她的臉,她側過頭在他掌心裡蹭了一下,抱住他靜靜不說話。葉靖軒順著她額前的發慢慢地撫蹭她的頭,和她說:“我進蘭坊就為了做準備,這麼多年了……早晚都要打。何況陳嶼這會長當得自身難保,他手上能用的人不多,你別怕。”

  阮薇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想了想和他說:“我總做一個噩夢,十幾歲的時候,養父出任務不在家,我一個人晚上睡覺,夢見……十歲那年我真的死在那場火里。”

  葉靖軒動了一下,似乎要阻止她往下說,但阮薇搖頭,示意自己不害怕,她只是正好想起來而已:“沒事,那會兒我想盡辦法不讓自己做夢,可是剛才我突然發現……其實那樣也不錯。”

  她從未想過,十年之後,她所面對的抉擇遠比噩夢更可怕。

  他們之間有太多往事,愛可以原諒彼時莽撞,可以原諒日後陰謀,可偏偏世事讓有情人分兩端。他們錯過的那些歲月,縱使溫良如絲,也能灼身。

  葉靖軒胸腔起伏,撫著她的頭髮輕聲說:“別說傻話。阿阮,你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或許不能救你,但一定陪你。”

  她緊緊貼著他把眼淚往回咽,她捨不得,可是他們之中,總有一個要先走。

  福嬸很快來請他們去吃飯,南省的菜都簡單,但因為濕氣重,習慣上也愛放辣。阮薇離開很久都沒再吃過南省的飯菜,這一下吃得很過癮,到最後葉靖軒沒什麼胃口了,吃完就等著她,看她吃得滿頭大汗,忍不住笑,拿紙給她擦,說她活像只貪嘴的貓。

  他笑話她:“這麼大的飯量,葉家可養不起你。”

  她顧不上理,伸腿過去踹他,他笑得更大聲:“腿一好你就長本事了。”

  葉靖軒倒了一杯白葡萄酒,讓下人去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台看,餐廳里終於不再那麼冷清。

  正好在放著名電影《奧德賽》,荷馬筆下的傳奇,奧德修斯歷經特洛伊那場曠日持久的戰役,戰勝魔女,降伏海妖,拒絕神女七年挽留,最終他熬過無數個不眠的日夜,回歸故土。

  看到最後,奧德修斯的勇敢和堅守固然令人敬佩,但真正讓人震撼的是他的愛情,所有人印象深刻的話只有這一句:十九年換得一場回歸,九死一生,歷盡滄桑,他說“她在等我”。

  僅此而已,因為一個人,他就能成為凡人的英雄,所向披靡。

  葉靖軒一隻手撐在餐桌上,意興闌珊晃著酒杯,屏幕里的古戰場恢宏磅礴,他看著它興味索然,無所謂地開口說:“這算什麼傳奇,想做到並不難。”

  當下的氣氛顯然不適合探討,阮薇吃了一口香辣花蛤,葉靖軒也不再提電影裡的故事,可她突然鼻尖發酸,努力地喝水咽下去,什麼都沒再說。

  他們一直看到影片播完,最後阮薇吃飽喝足,故意把自己吃得又撐又難受,這樣注意力分散開,心裡就不那麼難過。

  兩人都累了,葉靖軒吩咐方晟,有什麼事都拖到明天再說。他早早陪阮薇回房間,下人把水果送進來,是她喜歡吃的妃子笑。

  阮薇吃過辣熱得難受,洗完澡出來坐在床邊,也不管自己頭髮還濕著,捧著放荔枝的玻璃碗就開始剝。葉靖軒喊她先把頭髮吹乾,她不動,他拿了毛巾過來要給她擦,她又嫌他礙事往旁邊躲,最後他火氣上來,過來抓她。

  “反了你了,是不是?”他拉著她胳膊把人拖過來,阮薇笑著倒在他懷裡,兩個人打來打去都像沒長大。她還跟不要命一樣抱著她的玻璃碗,成心和他爭,最後荔枝撒了一床,她總算老實了,頭髮濕漉漉的,眼巴巴地坐在床邊看他。

  葉靖軒低頭看見阮薇手上還有一顆剛剝好的荔枝,瑩潤剔透,就在她指尖,他也不叫人收拾了,扯開鋪著的床罩裹住那些荔枝,通通扔到地上。

  阮薇看他目光里全是不滿,於是先讓一步,和小時候一樣,氣完他才知道來認錯,直直地伸手把荔枝遞給他說:“好了,給你吃。”

  葉靖軒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嘆了口氣看她。阮薇臉色還是不好,這幾天苦苦熬著,又為他擔驚受怕,吃完飯才高興一點。她現在洗完澡只穿了一件嫣紅色的睡裙,這樣坐在床上和他笑的樣子,怎麼看都讓他心疼。

  葉靖軒彎下腰就著她的手把荔枝吃了,她想收手去擦頭髮,結果他偏不放開,順著她指尖往下吻,整個人忽然壓過來。

  她身上還帶著水汽,濕濕軟軟,躺下去像某種柔若無骨的小動物,被他按在床上吻。他順著手臂一路咬上她的鎖骨,順著寬大的衣領扯她的睡裙。

  天花板上的燈還亮著,阮薇躺在床上正好晃眼,於是不安地推他:“今天太累了,你別……”她抬手扭過他的臉,哄他說,“好好睡一覺,我陪著你。”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盯著她的目光卻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他的手已經按住她的後背,像要把她整個人禁錮在懷裡,她再也掙脫不了。

  阮薇的皮膚襯著真絲睡裙,反差強烈,紅白交錯,一片艷麗的光,讓他目光越來越直白,直看得阮薇渾身發熱。他俯身去吻她,不許她再說話,用力往下拉那件裙子,她這段時間瘦得厲害,他竟然真能把它從上而下整件拉下來。

  這下阮薇慌了,渾身都繃緊了,掙扎著要往旁邊被子裡躲,她腦子裡亂鬨鬨的,還想讓他收手,急著說:“你今天剛發作……”

  他沒給她機會繼續說。

  暗淡的光線讓人有了錯覺,房間裡的陳設還和三年前一樣,好像他們真回到了過去那些日子。葉靖軒逆光的側臉太動人,有點迷亂地咬她頸側,她愣愣地看,他這一刻的表情讓她目眩神迷,再沒有半點思考的餘地。

  到最後阮薇幾乎脫力,被葉靖軒翻過身按著,終究受不了,她和每次一樣,永遠鬥不過他,只好沒出息地求他饒了她。葉靖軒忽然低下身,氣息吹在她頸後,他無意的挑逗也能讓她動不了,仿佛這一口氣能釘進她的骨頭裡,要和她的血肉融在一起,色授魂與。

  他似乎說了什麼話,聲音克制不住顫抖,仿佛再也忍不住:“我捨不得讓你一個人……阿阮,我們要個孩子吧,生個男孩,萬一我醒不過來……他來保護你。”

  人只有對世間的離別深信不疑,才會相依。不只阮薇有心事,他也藏了執念,這一晚死活不肯放過她。

  一夜糾纏,葉靖軒給她的歡愉像把刀,活生生要把她劈開,她啞著聲音哭出聲,越哭越傷心,在他懷裡完全崩潰。

  她想要記住他為她瘋的樣子,她終於忘記疼,忘記所有顧慮,毫無保留地想要和他再近一點。

  好像這樣,天就永遠不會亮。

  第二十一章 九死一生

  可惜她是他的阿阮,他的牽掛。她不美,不好,也不聽話,可他試過假裝自己忘了她,最終還是在別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徒勞無功。愛就是這樣,你愛一個人就好像突然有了軟肋,也突然有了鎧甲。

  凌晨四點,窗外灰濛濛一片,沒有光。

  阮薇去浴室換了件利落的長褲,出門的時候,葉靖軒還睡得很沉。

  她知道,他過去睡覺沒有這麼踏實,畢竟是這條道上的人,夢裡都戒備,尤其在葉靖軒腦部受傷之後,他經常半夜驚醒,睡眠質量很差,因此才有了抽菸的毛病,睡不著就依賴煙糙給人帶來的麻痹。

  但阮薇回來之後,葉靖軒似乎一直都睡得很安心,直到她輕輕走出去,他毫無知覺。

  她順著樓梯繞到樓下廚房後的小門,那本來是老宅里下人往外清理垃圾的地方,時間太早,連福嬸都還沒起,她刻意避開打瞌睡的下人,摸黑到了後院。

  非常時期,葉靖軒被掛“蘭”字,明里暗裡要他命的人太多,老宅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守死,連這條小路也不例外,但今天這麼早,是阿立帶人守夜。

  一切早有準備。

  阿立看了一眼阮薇,清晨天涼,他記得帶了件棉麻的薄外衣,透氣又舒服,遞給阮薇示意她披上,隨後不出一聲,避開人,引著她往外走。

  阮薇上車的時候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樓上主臥的窗戶大半被樹擋住了,但她所站的角度還能看見一條fèng隙。

  昨天她擺的薔薇還在,影影綽綽,只剩一團暗影。她看不真切,突然有點可惜,應該帶束花離開,不然放它們在那裡,兩天就枯了。

  “薇姐……”

  “走吧。”

  阮薇低頭上車,今天情況特殊,但她從頭到尾都比他們想像中要平靜。

  其實阮薇一直不好看,普普通通一張臉,可是今天……半山上的路燈還沒關,阿立借著最後一縷光線看向她,突然覺得眼前的她比任何時候都漂亮,他在這一刻有點理解了,為什麼三哥能對她執念二十年。

  都說紅顏禍水,她一個樣樣不出眾的女人,最後卻能讓葉靖軒為她拋家棄業,能打破敬蘭會苦心維持數十年的平靜。

  可她並不軟弱,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薇姐還有什麼話嗎?我可以之後轉達給三哥。”時間太緊,但阿立實在不忍心催她。

  她搖頭,想想還是笑了,還是喊住阿立說:“和他說,就當那個噩夢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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