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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薇鬆開手,意識到自己失態,她忍下眼淚側過臉不敢再看嚴瑞,過了一會兒向他道歉。她盯著車窗外回家的路,忽然有點忍不住,下意識開始咬自己的手。

  嚴瑞一邊開車一邊按著她不讓她用力。

  她突然問他:“你怎麼知道他叫什麼?”

  嚴瑞毫不意外:“你每次情緒激動,叫的都是這個名字。”

  阮薇最初那段時間精神狀態很糟糕,有時候她自己都忘了說過什麼。她轉過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見到他了,他還活著。”

  她以為嚴瑞什麼都不清楚。

  那段日子阮薇固定要去做心理干預,她並不知道,她單獨在房間裡和醫生談話的時候,嚴瑞就在門外。

  她哽咽著和醫生說:“我自殘不是想死,這種感覺沒有人明白。我不會自殺的,我死了也沒有臉去見他……這個罪,我這輩子必須活著還。”

  如今兩人坐在車裡,嚴瑞沒再接話。

  沐城一開春,天也黑得晚。阮薇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讓普通人難以接受,而嚴瑞竟然還能沉得住氣。

  他借著等紅燈的時間回頭看她,阮薇原本有很多話,忽然什麼都說不下去。

  他的心意她一直都明白。

  “嚴瑞……”她最終還是軟下口氣,伸手過去握住他。

  嚴瑞突然打斷她,直接做了決定:“周末我們就搬走。”

  第五章 我的女人

  葉靖軒心裡空洞洞的,生生死死到這一步,什麼難事他都不放在眼裡,偏偏就對著阮薇,無論過去現在,他總也沒辦法。他只能慢慢地用手指撫著她的傷口,告訴她:“你以為這世界上,就你會騙人?”

  阮薇最終沒有同意嚴瑞的決定,她執意留在沐城,想要自己搬出去住。

  嚴瑞完全不放心她,不肯同意,兩人怎麼也爭不出一個結果,最後是阮薇坐下來和他談,她確實已經不想再逃。

  “我當年在南省得罪道上的人,逃了三年,再逃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何況……”阮薇當時看著嚴瑞溫柔的眼睛,說得已經足夠坦白,“我是他的人,我逃不掉的。”

  嚴瑞什麼都沒再反駁,她既然不肯走,他也堅持留下來陪她。阮薇覺得這樣實在冒險,如今誰跟著她都躲不過敬蘭會的監視。

  “嚴老師,你如果還和我在一起,早晚會被牽扯進來。”

  原本殊途,嚴瑞只是個家世不錯的大學教師,房東而已,如今他明知阮薇背景成謎,何必還一意孤行?

  說來說去,這三年接觸下來他喜歡她,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再多的喜歡,哪有命要緊。

  但嚴瑞只有一個要求:“別再叫我嚴老師。”

  到了晚上,嚴瑞下樓倒水,看見阮薇的房間關著門沒有什麼動靜,於是他泡上一杯紅茶,拿著手機到露台上坐了一會兒。

  夜裡風還是涼,那杯茶沒一會兒就冷了,他喝了兩口覺得沒意思。

  嚴瑞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邊的人非常講究,就算是手機也從不隨身。接起來的先是下人,再一步一步規矩地轉給女主人問過是什麼事,最後說先生在教女兒寫字,又等了五分鐘,這才好不容易能等到他本人來接。

  那人聽到是嚴瑞也就大致明白了,只問他一句:“阮薇還是不肯走?”

  “不走,她回去見過一次葉靖軒,知道他沒事了,她說不會再逃。”嚴瑞的聲音有點疲憊,停了一會兒摘下眼鏡揉揉鼻樑,又說,“先生當年托我幫忙留住她,我只為還一個人情,現在……”

  電話那邊的人很輕地笑了,似乎也不意外。

  嚴瑞靜靜想了一會兒,想自己三年前特意發出租啟事,再不經意地去聯繫這個正好也要求租的女孩,一切都順水推舟,毫不刻意。

  只是感情這東西沒人有理智,好比他一輩子都乾乾淨淨做個局外人,到最後也沒想到自己能對阮薇放不下。

  嚴瑞也笑了,有點無可奈何地說:“但是現在,我把這人情當真了。”

  電話里的人有些感慨,過了一會兒才說:“隨你吧,這都是你們的事了……只是提醒你一句,葉三可是我南省養的狼……你和他搶人,想好後果。”

  嚴瑞晃著茶杯,抬眼只能看見城市裡太過於喧囂的霓虹,一整片斑斕的影子,連星星都暗淡。

  他對著電話說:“我不是敬蘭會的人,和葉家那小子不一樣。我尊重阮薇的選擇,從來不願勉強她。”

  葉靖軒就是個火坑,嚴瑞卻不一樣,他能給阮薇安穩的生活,只看她想不想要。

  這一下對方笑得更輕鬆了,仿佛已經看到了結果,淡淡地和他說:“也好。對了,開春陳嶼讓人送來不少好茶,頂級的大紅袍,到時候等你過來嘗一嘗。”

  這人從不請人喝茶,既然這麼說了,就知道嚴瑞會輸。

  嚴瑞嘆了口氣,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也笑了,答他:“我還是希望……喝不上先生這杯茶。”

  那之後的日子突然就顯得平靜許多。

  阮薇還在堅持開店,過去一個星期,除了隔壁的便利店開始重新裝修,她的生活仿佛沒有任何變化。

  她每天早上固定收到一捧花,她把這些漂亮的野薔薇都擺起來,慢慢放滿一桌子,這花比路邊常見的顏色要重很多,擺著看起來極顯眼。

  沒了根的花,最初幾捧漸漸枯萎,仍舊還有新鮮的送進來,一片紫色的薔薇,花語都帶著那個人的脾氣,禁錮的幸福。

  阮薇一個人坐在店裡看它們,花和人都一樣,她也是這樣早早沒了根,在葉家長大,以為自己真能和他一生一世。

  那時候他們人小心思淺,阮薇的父親剛沒,老宅全是舊規矩,葉叔因為她父親的事對她格外照顧,所以那些下人總逗她,說老爺子早就默許了,將來就把阮丫頭給三哥。阮薇那會兒雖然才八九歲,半懂不懂的時候,但她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當真,就連電視劇里說的廝守都相信。

  南省那個年代還有過去的舊習氣,尤其是葉家這種赫赫有名的黑道世家,三代單傳養出一個無法無天的少爺,家裡無論長幼,哪怕是六十歲的老管家也要叫他一聲“三哥”,所以等葉靖軒再大一點,女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阮薇自己沒什麼好出身,在葉家從來都是老實聽話的孩子,可就在這件事上特別走心,後來她大致也懂了。下人們沒事的時候就愛聊些閒話,都議論葉靖軒既然這麼喜歡阮薇,可以把她留在身邊,將來再娶一個有家室的回來做主母,她聽到這些就能好幾天不理他。

  葉靖軒知道她不高興,於是傳話,誰再胡說八道就打爛誰的嘴。

  出事那天之前,葉靖軒還哄她,想第二天逃課帶她去看海。可阮薇剛聽保鏢們開玩笑,說三哥在學校里交了小女友,她當真,還在生他的氣,但那會兒葉靖軒早就懂事了,十四歲的少年,捏捏她的臉,故意放低身段慣著她說:“阿阮,我是你一個人的。快點長大吧,我證明給你看。”

  可惜世事無常,她被扔在那場火里十年不見,他沒能看著她長大,也沒能證明給她看。

  如今的阮薇坐著慢慢擺弄那些花,她想這輩子聽過最溫柔的情話,不外乎就是那一句,遠比什麼天長地久更動容。

  她當然沒天真到以為葉靖軒這麼多年都沒有女人,但她聽得出他和夏瀟說話的口氣不一樣……他對那個女人有真心,所以當她看見夏瀟的時候才一點都忍不了,原來年少那些話真的都是渾話,哪能當真。

  阮薇越想越難過,門外就透著一片大好的日光,可惜她不能曬太陽,從此就要躲在黯淡的角落裡發霉腐朽,和這些花一模一樣。

  就算她過去開得轟轟烈烈,如今都被碾死,成了別人的泥。

  阮薇起身出門往對街看,她在這裡一天,葉靖軒也會在。果然,方晟很快帶人從裡邊出來,以為她有什麼事。

  阮薇在太陽底下直直地站了一會兒,曬得自己都有點頭暈,她也不避諱,直白地說:“幫我告訴他,我想他。”

  方晟笑了:“三哥知道。”

  阮薇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別的事,她還是要回去繼續忙。

  店開得久了還算有口碑,偶爾有人特意來找她買束花,都夸那些薔薇漂亮。但她一朵也不賣,自己留著,哪怕枯了也捨不得扔。

  只隔一條窄窄的馬路,他們這麼久了不見面也不聯繫。

  嚴瑞一般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就沒有課了,會來接她回家。阮薇上車的時候總是走得慢,要往對街看一看,可她從沒看見葉靖軒,連他半個輪廓都無處尋。

  這樣漫長而平靜的日子,過得久了,阮薇幾乎以為這輩子都要這樣過下去。

  那天下午,阮薇一個人拿著噴壺給葉子上噴水,一片一片擦乾淨。她剛一回身,就看到葉靖軒站在玻璃門外。

  她一時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下意識伸手四處摸索,想要找到什麼尖銳的東西,非要扎進血肉里才分辨得出。

  但葉靖軒已經走進來,天都熱了,他穿了件灰色的襯衫,一看她就皺眉開口:“阿阮,放手!”

  阮薇已經抓到一把剪子,聽他這話一下就驚醒了,猛地鬆手扔在地上。

  他好像原本有什麼話,看她這麼糟糕的狀態什麼都沒說出來,他走過來扣下她的胳膊,讓她冷靜一會兒。

  阮薇微微發抖,看著葉靖軒的臉,突然抱住他死活不鬆手。

  她知道自己沒骨氣,可他這點殘存的心疼讓阮薇整個人都委屈起來,她想他,他明明如影隨形,卻不肯見她,這比起老死不相往來還要讓她受折磨。

  阮薇抱住他的脖子用盡力氣,一語不發,簡直就是在發狠。

  葉靖軒把周圍那些修剪花糙用的工具全推開了,不讓她再亂動。他從小就有個習慣,卡著她的腰把人提起來,讓她坐在桌子上,好像她還是八九歲的孩子。

  他看她的臉,終究沉下聲音說:“你要再敢自殘,我就把你的手砍了,聽見沒有?”

  阮薇不說話,還是這麼吃軟不吃硬的丫頭。

  他又逼她抬頭,嘆了口氣哄:“好了……阿阮,聽話,你這樣讓我怎麼辦?”

  她總算點頭,好半天才鬆開他,又說:“以後我這裡也沒什麼事,店是自己開的,我一個人忙就夠了,你還是回蘭坊吧。”

  葉靖軒不答話,向四周看看,目光落到那片野薔薇上,總算有了點笑意,說:“我讓人從南省運過來的,這裡日照不夠,開不出這麼烈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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