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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蟬心中微頓,慢慢垂下眼。

  他看見了她的口型:‘空蟬。’隱晦又柔軟,像是輕紗裹著火苗拂過心間,溫柔的燙人。

  第37章

  那日清寧宮中失火之後空蟬再未見過那位被傳為禍國妖妃的夫人。

  禪房裡, 白衣僧人敲著木魚跪於佛像之前,他日夜誦經,從未有一日懈怠。

  宮人將齋菜放於門外又輕輕叩了叩房門以做提醒。空蟬轉著佛珠的手頓了頓,斂目不語。直到門外腳步聲離去很久才打開房門來。

  宮裡的夜和寺中也沒什麼不同, 一樣月明星稀, 沉沉消迷。齊帝後宮空虛,這宮牆之內只有一位妃子。

  清寧宮中這時還燈火通明, 白衣僧人斂眉嘆了口氣, 看見地上飯菜。卻想起不日前幾天宮人的話來。見他只吃白飯, 小太監不由勸道:“法師放心, 夫人這些日子禮佛, 這宮中飯菜俱是齋飯,不敢摻假。”

  空蟬指尖微頓,最終還是將飯菜端進了房中。

  白飯只食了幾口便放下, 昏黃燈光下卻映出一張紙條,那紙條夾在白飯中, 不仔細看很難發覺。

  空蟬凝眉慢慢打開了紙條。

  上面的字跡清秀婉約, 落筆時字體浮於紙面, 一看便知是女子, 並且久病於榻。一股莫名的直覺, 空蟬想起了那日屏風落下時那張孱弱昳麗的面容來。

  關於江裊的傳言有很多。

  在入宮的路上空蟬曾聽人言江氏女原與將軍葉凌雲青梅竹馬, 陰差陽錯之下才嫁與陛下, 並不得帝王喜愛。實則帝王中意的是那位名滿天下的燕京第一美人。

  可入宮之後卻並非如此。在齊帝眼中, 只有她一人。

  宮中女官言, 她是替阿姊入宮贖罪,一直到今日。便連空蟬初時也以為陛下對她如此是因為救命之恩。可在那夜之後,他忽然明白齊帝波瀾不驚下的隱忍。若非真的喜歡,沒人能叫一位帝王如此。

  桌上的紙條上:妾心向佛,但/肉/軀/已/濁/,得見大師,不勝歡喜。

  寥寥幾字,有種虔誠的蠱惑之意,像是那日火光拂過心頭,亂人心智。

  空蟬不知她為何要將這紙條給他。僧人眸光平和,最終執筆寫了一個靜字給她。昏黃燈光下字跡溫雋,空蟬收筆後目光微頓。

  最終卻又將紙條置於蠟燭火光之上燒毀。

  “阿彌陀佛。”

  清寧宮中:江裊喝了藥後揮退眾人,獨自坐在妝檯前。

  她病的時日久了,人便越瘦了,纖細的脈絡浮於蒼白的皮膚之上,靡麗的驚人。殿內伺候的人這幾日時常有看呆的。過後醒來,只覺夫人容色太過引人心折。難怪陛下難以忘懷。

  檀香裊裊散去余煙,江裊著素衣垂眸,直到被人攬入懷中。

  “卿卿在想什麼?”裴崢看著面前銅鏡,語氣溫柔。

  女孩抬眼怔愣了一瞬,搖頭不語。

  男人目光漸深,只覺他的阿裊怎樣都乖巧。他輕輕抬起女孩下頜瞧著,忽然道:“孤曾聽聞前朝有西子妝,甚美。”

  “陛下。”江裊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被男人指尖擋住。

  “孤替卿卿畫吧。”青年語氣淡淡。

  江裊慢慢垂下了長睫。裴崢向來自說自話,從未考慮過她的意願。

  胭脂筆自眼尾掃過,帝王指節修長,抱著她執筆不知羨煞了多少宮女,但只有江裊知道,這種寵愛背後令人生寒的/占/有/欲/。

  西子妝清淡,於柔弱處顯穠艷,在江裊面上正是極致。

  裴崢停了筆,讓她看向鏡中。

  “卿卿可喜歡?”他彎腰湊近她耳邊,幾許低沉纏綿。

  江裊長睫顫了顫,看向鏡中,在男人目光溫柔時忽然道:“陛下如今對阿裊便如當初對姐姐一般麼?”她眸光易碎,更想問的是:若是日後不喜歡了,她是否也會落得江姝一般的下場。

  裴崢指尖停下,忽然輕笑:“卿卿吃醋了?”他從背後抱著她,沉然輕嘆:“你們不一樣,你和她不一樣。”

  “孤不愛她。”他輕聲道,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女孩心中厭惡,恍然生出一種衝動:“那陛下愛我麼?”她終於問出了口,江裊心中居然鬆了口氣。

  大殿內靜靜地,連香灰落地的聲音都聽的分明。裴崢指尖頓了頓,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我會對阿裊很好,阿裊只要陪著我就好,你若要當皇后,我便給你皇后之位。”

  他聲音淡淡,江裊低頭眸光譏諷,沒有再說話。

  自那日不歡而散後裴崢白日裡再沒來過清寧宮,只是在晚上江裊睡後才會過來。

  曹直接過披風置於一旁,看著帝王目光複雜。

  “下去吧。”/毒/還未解,江裊一到夜裡就昏迷著,即使知道她聽不見,裴崢卻還是放小了聲音。

  曹直應了聲剪了蠟燭悄悄退下。

  殿內光線暗了下來,男人伸手抱住女孩微微嘆了口氣,懷中溫香軟玉,不經意就叫人想起了白日裡的話。

  ‘陛下愛我麼?’男人手指收緊,窗外月色映著眸光孤絕。

  江裊醒來時他已經去上朝了。

  朝堂之上暗潮湧動,大齊自立朝以來先帝大封諸侯疆土就被分割,而裴崢這次打算對藩王下手,無異於在筋骨上動手。稍有不甚便有可能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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