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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憶情看著下屬惶恐地分解,沒有再說話,眼裡卻有一絲隱秘的疲倦。

  那樣龐大的財物,無論誰乍然看到都會心動吧?

  如果要左玄做懷不亂,也是太難為他了。

  說到底他還不算太貪婪,自行攫取的數量有限。看如今呈上的東西,大約也占了原物的十之八九——那麼,對於可能私吞的十之一二,自己要不要嚴厲追查到底呢?

  他有些詢問地看向一側的緋衣女子,想知道她的判斷,卻看到阿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看著清單的最後一行,忽然開口:“清理財物也罷了,居然連匪幫里的女人也一起收編了?左舵主倒是好興致啊。”

  那樣的語氣,讓左玄陡然白了臉,不敢再看那個緋衣女子,連忙叩首。

  荒原雪 十七(2)

  “這些女伎都是被水幫巧取豪奪來的,個個身世可憐,又姿色出眾。破了寨子後,屬下不知如何處理,又不敢擅自留下或者放走,才……”他顫聲分辯,看了看一旁始終不開口的蕭憶情,眼神一閃,低下頭囁嚅,“而且……而且樓主位高寂寞,也……"

  他看了一眼阿靖,不敢說下去。

  連下屬都看出他的寂寞麼?——蕭憶情眼中掠過一絲黯然,忽然間抬起手,阻止了阿靖繼續的追究,有些疲倦地對著左舵主淡淡吩咐:"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

  左玄鬆了一口氣,連忙叩首退出。

  白樓外陽光燦爛,林蔭中有風吹來,這時候他才感發現冷汗已然濕透重衣。

  坐在高高的玉座上,看著底下肅然側立的下屬,一種深刻的無力感忽然包圍了他。

  蕭憶情沒有解釋方才的決定,只是轉頭對阿靖微笑,客氣:"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樓中事務繁多,辛苦你了。"

  不知怎的,阿靖看見他的笑容,心中卻有一陣不自在——

  因為這一次,在他笑的時候,眼睛也是不笑的!那仍是冷冷的冰雪。

  在她和他之間,突然有了無法言明的隔閡。

  她再一次深刻地感覺到,有一種力量正在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他依舊對自己信任關懷,可卻從每一個動作中,抽出了真正的情感。

  想來,他們兩個人曾共有的那一段過往,是永遠、永遠地遺落在了瀾滄江旁。

  那段並轡馳騁、笑傲江湖的日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

  荒原雪 十八(1)

  濃蔭下,一架荼靡花開得正盛,垂落馥郁芬芳的花朵。

  風砂百無聊賴地坐在花下,透過綠蔭,望著高空流雲。

  來到樓中已然過去幾天了?除了那一日被帶去見了高歡一面,她每日就無所事事地在花園裡散步,分辨著這裡的每一種花木。剛開始因為不明白這些花木是按照奇門八卦之道布置,她還在濃蔭中迷路了幾次,後來終於漸漸明白了一些法門,也就得以悠閒的散起步來。

  偶爾樓中的墨大夫得了空閒,也會過來和她切磋一下歧黃之道,但更多的時候她是孤寂的。

  不明白到底接下來會如何,卻不忍就這樣離去——

  畢竟,靖姑娘答應過會設法讓高歡和她一起離開。

  坐在濃蔭中,忽然聽到左側的林子裡有簌簌的腳步聲,伴隨著時斷時續的低低議論——不知是那幾個舵主剛剛從白樓正廳里辦完了事回來。

  “唉,平了拜月教後,剛安生了半年多,接著卻又要去川西了!——看來,樓主不把整個武林收入囊中,是不會甘心的啊。”

  “樓主是怎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臥榻之旁,怎容別人酣睡?”

  “也是。誰要神水宮運氣不好,居然傷到了靖姑娘?樓主藉機發作,也是理所應當啊。”

  “說起來神水宮也是稱霸川西一方很久了,想來也斂了不少財——如果像這一次破洞庭水寨一樣能找到密室,我們可就如左玄那傢伙一樣發財了!”

  說到這裡,兩名舵主笑了幾聲,語氣里大是興奮。

  "說起來左玄這回走好運了,私留賊贓的事情不但沒被追究,帶來幾名美女居然還被樓主留下了一個!"

  "是啊,真想不到——樓主以前對美女興趣似乎不太大。"

  "所以說這次那小子的運氣好麼!誰想得到啊?"

  "不過……奇怪。靖姑娘還在側,樓主怎麼會……"

  "天知道他們怎麼了——你沒覺得這幾天他們兩個都不太對勁嗎?"

  "其實呀,從上次打完拜月教回來,就有些怪怪的了。"

  "唉……他們大人物之間的事,弄不懂呀!可說句心裡話,天下雖大,我看也只有靖姑娘才配得上樓主!人中龍鳳……外邊不都這麼說?”

  “唉,別提了……我就擔心這對龍鳳一旦鬧了彆扭,那才是天下沒人勸得住。"

  風砂坐在花蔭下,斷斷續續聽了來往人的話,心往下一沉。

  沉吟片刻,仿佛拿定了什麼主意,站起身來便直往緋衣樓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無數侍衛,但大家都知道近一段時間來這位葉姑娘經常出入靖姑娘房中,而一貫冷漠的女領主也對這個女醫生青眼有加,便沒有過多的詰問。

  荒原雪 十八(2)

  風砂來到阿靖的房內,掩上門,辟頭便問:"靖姑娘,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我和高歡之事,讓你和蕭公子之間鬧了分歧?"

  正在看文牒的阿靖一震,抬頭笑笑:"哪裡的事。 "

  雖然是毫不猶豫地否認,可風砂明明看見她明麗的臉上已頗有憔悴之色。心裡更覺內疚,不由低聲道:"靖姑娘,你長我二歲,本當是我姐姐,可我有幾句話實在是……"

  不等她說下去,阿靖卻抬起手,決然止住了她:"別說了,你並不了解內情——”

  她抬眼看著風砂,眼神烈烈如刀:“不錯,目前我和他是有些問題沒解決,不過不關小高和你的事——要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之間有太多的事不能相互理解,以至到了今天,才如此隔閡。"

  她的語氣,帶有一種不容人置疑的決斷,讓風砂所有醞釀好的話、都在她冰霜般的話語裡都凍結於舌尖。

  仿佛不願再深說下去,阿靖轉過話題,問:"你這幾天見過小高了麽?"

  風砂臉微微一熱,輕輕道:"前天還見了一次……但從昨天起再去找,他就不在了。他們說……是蕭公子調走了他。聽說、聽說他要被派出去執行任務……"

  阿靖怔了一下,眼中慢慢有嚴霜:"你等一下。"

  風砂勸阻不住,阿靖立時便轉身進入密室。

  門闔起,隨即聽到了室內開的聲音越來越高,似乎雙方都破天荒地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風砂知道雙方又為自己爭執,心下好生過意不去,不願讓阿靖出來後感到為難,她便悄悄先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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