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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你知道越枝的身份是嗎?”她沒看我,仿佛這並不是一個問題,“當年我在湖邊遇見她,看出她是神仙轉世,加之她彼時慘狀,一猜就知道是犯了錯下凡歷劫來了。”

  湖邊……她是……是救我娘的鯉魚精?

  我雙手抱拳:“多謝仙子當年對我母親的搭救之恩。”

  她神色有些異樣,揮一揮手:“這是我與她的恩怨,你不必謝我。我來找你,是見你命有一劫,特來提醒。”

  我命有一劫,她來提醒,提醒什麼?腦中突然閃過她從前次次入夢時的那句話。“提醒我離目此遠一點兒?”玩笑與試探摻雜。

  “不,是叫你徹底離開他。”語氣堅決。

  我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你真的不知道?”她彎眉一挑,把手放在我的左心口,“你問一問它。”

  我抬起自己的手放在心口,只聽得一陣陣沉穩有力的心跳。鯉魚精看著我,用她盛了萬水千山的眼眸看著我。我的心跳漸漸地弱了,呼吸不穩起來。

  我們很快回到單狐山。

  家裡一切都好,羅大嬸將我的小崽子們也照顧得很好。

  趁著還沒入冬,院裡還進得來一絲陽光,爹忙著曬受潮的柴,我把棉被冬衣拿出來晾。正在爹悄悄為當岳父做著準備,我為穿上嫁衣偷偷節食的時候,隔壁鄰居派了人來說媒。

  隔壁鄰居?是了,我們家一里外新建了一處院落,還請過我們去參加喬遷宴,只是我們沒去成。但我們家與那家人毫無交情,怎的就說起媒來了,替誰說?

  我和爹面面相覷。

  那說媒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身形纖瘦,目光炯炯,頗有些仙風道骨。他泯了口茶,頗悠哉道:“他說了,雖然在淮安時就已說定親事,你們也早已互相熟識,但三書六禮是一樣不可少的。老身此番受人所託,已將納彩禮一併帶來。但我在此仍需問姑娘一句,你是否願收下?”

  老翁捻著白須眼中含笑看著我,我突然明白過來。從前因知道目此是異類,我從來沒問過他家在哪裡,從淮安回來時,他只說回家去準備婚禮,我也忘記問他。現在看來他早已做好了準備,連房子都修好了。原來隔壁奇園就是目此的,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去了淮安不到幾日他也跟了來。

  目此那死小子,竟瞞了我這麼長時間。我冷笑一聲:“我現在還沒想清楚,勞煩您回去告訴那人一聲,想要我收下彩禮,就請他自己來。”

  老翁眯縫著眼睛走了,他送來的鹿和阿膠卻沒帶走。我跑出門去想叫住他,他卻已不見了身影。

  晌午剛過,我在院子裡翻曬冬衣,一道清俊的身影踏著秋日的暖陽走來。

  他拿過我手上的衣物,眉目含笑:“我來吧。”

  只一句話,那些困擾我所有的猜忌與不安,頓時化為烏有。

  還有什麼比他在我身邊更重要呢?

  因我們一家同目此早已熟識,納采問名很快完成。目此是異類,本就不受生辰八字所束,因此納吉也十分簡單。納徵請期和迎親卻馬虎不得了,婚期定在來年開春。時間不怎麼充裕,所以我們將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婚禮上面。

  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如果我沒有應承與他的婚事,甚至沒有回應他的表白,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麼多變故。我不會一心只想著念著情愛,不會忙於婚禮,就不會疏於對飛鴻的關注,也不會任由風雲變色的朝堂波及到他。

  那時白日已漸漸長了起來,陽光也愈發耀眼,只是風還殘留冬日邪寒之氣。

  陶陽回來把行李小心翼翼放到桌上的時候,我和父親正在忙著指揮目此派來的家丁掛紅綢。我見他風塵僕僕,趕路趕得臉都白了,忙叫他去歇歇。只有他一人回來,我想著準是飛鴻支他早日回來幫著操持婚禮,便調侃道:“難得飛鴻捨得這麼早放你回來,等他回來時我一定給他一個大大的獎勵。”

  想像中的臉紅羞澀一概不見,陶陽面孔悲戚,像是隱忍著什麼一樣蒼白中泛著潮紅。他看著我。他的眼睛出奇的水潤。他說:“他不會回來了。”

  我一時沒聽清,問他說什麼,他卻不答,只是把手伸到懷裡去,顫著手捏著什麼,像是那東西有千斤重,遲遲拿不出來。

  陶陽一慣愛開些玩笑,我見他有模有樣的似又要捉弄我,便端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對他道:“你這招早已過時了,讓我猜猜,你待會兒定然拿出一封信,不然就是嚇人的小玩意兒。”

  我趁他不備抓住他的手往外扯。他手裡果然攥著一封信。我一把搶過信來,道:“若我猜得沒錯,信里肯定寫了嘲笑我中計的言辭。”

  紅泥塑封,上書“阿爹親啟”四個大字。

  我抬眼看陶陽,整我的信怎的要給爹看?陶陽依然蒼白著臉,悲悲切切地看著我。

  我這才覺出不對。

  我叫爹過來拆信,他沒過來,於是大喊一聲:“爹。”聲音竟然有顫抖。

  爹終於過來拆開信讀起來。爹原本是笑著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他顫著手,目光灼灼地看著陶陽,陶陽也望著他。我一把從爹手裡抽過信。

  爹立時像是被抽盡了力氣一樣昏倒在椅子上。我只看到了“阿爹阿姐,飛鴻絕筆”幾個字,便被爹的動靜嚇到,連忙去扶住他。周圍的人一起手忙腳亂將爹抬到房裡。

  我慌忙去找目此來看爹,卻怎麼也找不到他。我又跑到山下去請郎中。

  郎中說父親是受了刺激,給他開了一副藥。

  煮藥的時候我才有時間把那封信從懷裡拿出來看。

  信很簡短,筆跡凌亂,像是匆忙寫就。

  阿爹阿姐

  帝者昏亂,鴻隨信王起義,欲立新政。奈何小人告密,事已敗。鴻不日即赴鬼門。回首此生,有幸得父如友,得姊如母,再無恨事。鴻之死,乃志向所歸,無冤無怨。願與吾同思。

  鴻一生,痴愛功名,枉讀聖賢,該有此一劫,是以並無怨言。吾去後,諸事皆寬,唯有陶陽,恐他憂思,姊多加照拂。

  飛鴻絕筆

  第十一章

  皇帝昏庸,后妃弄權,行□□。朝人多有不滿。信王賢德,得朝臣及子民擁戴,欲於淮南發動兵變。飛鴻亦追隨其中。舉事前夕,淮南知府梁擁倒戈,泄秘於朝廷。事尚未舉而信王等人被召回京,秘密賜死在皇宮裡。信王親信及追隨者無一倖免。

  這是陶陽於我的說辭,與飛鴻信中並無二致。

  陶陽帶回來的包袱里,裝的正是飛鴻的骨灰盒。他怕回來太遠屍體會腐爛便將其火化。據說這也是飛鴻自己的意思。

  才掛上的紅菱一眨眼被白幡取代,我與目此的婚禮成了飛鴻的葬禮。

  入殯的前一晚,陶陽跟著我與父親守著飛鴻的靈柩直到天色泛白。眼看天快亮,我起身去屋裡預備出殯事宜。

  不知怎的卻走進了一片白霧,這一次我很清楚的知道,南喬要出現了。但我沒有在做夢。

  她走到我跟前。

  “我娘呢?”我問她。

  我也在問她,為什麼她的兒子都死了,她還能在天上心安理得地做她的神仙!

  “我尋不到她。”她拉起我的手,“但你們兩姐弟的事,她幫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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