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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蘿卻渾身一僵,聽出了她的意圖,她正在為自己尋找光明正大離開的機會。想到此,阿蘿不由自主地看向子查赫德,心中有些矛盾,不知道他將怎樣回答。

  子查赫德一怔,沒想到青麗娜會有此一問,頓了頓才道:“當然有。”但他並沒有說下去。

  倒是特蘭圖接了過來:“在我們的南面是遼闊的戈壁和沙漠,我們族規規定,只要奴隸是從那個方向逃離,我們必須放棄追趕。因為沙漠是我們地爾圖人祖輩世代居住的地方,那裡的惡劣條件我們比誰都清楚。無論是誰,只要有本事穿過沙海,就值得我們尊敬。”

  聽到這樣的回答,青麗娜眼中亮光一閃,不著痕跡地瞟了眼阿蘿,唇角露出一絲得意的淺笑。

  阿蘿只覺腦中一片空白,無法再思索。

  也許這就是天意!

  第43節:第八章終須去(1)

  第八章 終須去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幽幽嘆了口氣,阿蘿放下筆,溫柔地看著案上被著上墨跡的白絹,怔怔垂下淚來。自逃離摩蘭都城薩古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執筆填墨,寫的是數年前她曾翻閱到的一個漢人女子所作之詞。她並沒有寫這首詞的人的豁達胸懷,她很捨不得,捨不得一個她永遠也沒有資格擁有的男人。

  半晌,淚眼模糊中,她再次提筆,落下“阿蘿”二字。她不想在走之後還為子查赫德招來麻煩,因而決定不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之。

  再坐了一會兒,當她發現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中的依戀越來越深時,毅然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包袱,不再猶豫地走向帳門,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她知道再留戀下去,她恐怕會失去理智,決定留下。

  她離開,並沒有知會青麗娜。

  帳簾掀開,一股清新的風帶著青糙香味迎面撲來,讓人精神一振。

  雪已經融了,嫩綠的新糙隨處可見。這是大糙原的春天,比別的地方來得都要晚一些。地爾圖人每年春季在王庭都有一個祭天大典,向上天祈求一年的風調雨順。每個部落的首領都必須參加。聽說那裡很遠,騎馬要走上好幾天,子查赫德和柃木等人現在想必還在路上吧。

  為了不惹人注意,阿蘿沒敢去取子查赫德給她的馬,甚至不敢帶太多的食物。她將包袱藏在寬大的袍子下面,若不是心存定見,並不容易被發覺。

  因為她常常一人去湖邊,所以人們看見她往那個方向走的時候,並不會想到其他。何況任誰也想不到,在沒有馬代步的情況下,阿蘿一個弱女子敢隻身穿越糙原,而子查赫德的大帳內並沒有其他人使喚,因此,等有人察覺到她逃離時,恐怕已是數日以後了。

  暮色降臨的時候,阿蘿已遠離莫赫部民居住的地方。前面是連綿起伏的小山丘,樹木稀少,而且樹枝光禿禿的,還沒發出嫩芽。一個很小很小的湖安靜地躺在山坡下,周圍是黑褐色的泥土,除零星半點剛冒出頭的嫩綠新糙外,什麼也沒有。這是阿蘿在地爾圖人的領地里見過的最荒涼的地方。

  來到湖邊,阿蘿蹲下,掬起一捧寒涼刺骨的湖水喝了一口。看著水珠散落,將湖中自己的影子濺成碎片,不由得有些茫然。

  直到現在她才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自己該怎麼辦。事實是她只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卻從不敢想該去哪裡,因為她根本是無處可去。她不想去扎爾特依山,她知道自己根本到不了那裡,而且她對聖湖的幻想早在子查赫德和紅柳的對話中破滅,她覺得就算聖湖真有那麼神奇,那對她也沒什麼意義了。已經發生了的事怎能抹滅?

  她不會回冰城,那裡再不是她能容身的地方,連她一心想保護的小冰君也被他們送走,她回去也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平靜。

  那麼她應該去哪裡呢?

  天黑了下來,她卻沒有生起火堆,只怕會惹來狼又或者是人。寒風呼嘯著從她身邊刮過,她戰慄地抱緊自己,不知該如何是好。那一次在薩古,她是以墜河宣告自己的離去,讓人們都以為她溺死了。然後從河道逃逸,最終精疲力竭,任河水將自己沖往茫茫的糙原。若不是阿婆救了她,她恐怕活不到現在。

  可是活著對她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多增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牽掛。她想起子查赫德溫暖的笑,寬厚的懷抱,以及他溫柔的撫觸,一年前不會有的情感在心中激盪。

  “不是愛風塵,不是愛風塵……”她皺緊眉頭,喃喃低語,眉梢眼角儘是說不出的苦澀。若沒有以往的種種,她或許可以追隨在他身邊。可是……她想起那日她問過他的話。他說他不會要秋晨無戀,他說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對他的族人不利的事。所以,就算她是純淨無瑕的戀兒,他也不會要。

  想到此,她突然心灰意冷,顫巍巍地站起身。她從來就沒有過希望,現在自然也不會有。

  天空被厚厚的雲層覆蓋,沒有一絲光線,阿蘿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寒冷肆意地將她包圍,她卻不想再掙扎。

  還記得那一次她在湖中被凍僵,是他救了她,她其實並不感激他。可是現在她才明白,若真有一個人能救她,那必是他無疑,只是他必不願意做那個救她的人,而她也不想將他牽扯進連她自己都厭棄的生命中。

  輕嘆一口氣,她摸索著靠向一棵大樹,以抵擋夜晚的寒冷。也許用不著想太多,今夜她恐怕便難以熬過。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黑暗中,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突兀地在湖畔響起,嚇了毫無心理準備的阿蘿一跳。

  按住心口,阿蘿驚惶地循聲望去,只見離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黑影站在那裡。不知道來者是什麼人,她屏住氣,不敢發出聲音。

  一聲冷笑,那人道:“不必遮掩,我知道你是子查赫德的女奴。你在這裡做什麼?監視我嗎?”聽她的口氣,似乎對子查赫德有著很大的敵意。

  輕喘一口氣,阿蘿知道躲避不了,唯有答應:“不,我不認識你。”任她怎麼也想不出這裡怎會有人,而且還是一個老人。但是不管是誰,她恐怕都有麻煩了。

  那人突然靜了下來,隔了半晌,正當阿蘿忐忑不安的時候,她再次道:“沒想到你的聲音這麼好聽。”

  想不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阿蘿睜大眼很努力地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奈何眼前依然是一片朦朧,不得已只好放棄,卻不知該怎麼回應她讚美的話。

  一聲咳嗽,那人又道:“跟我來吧,我倒要看看子查赫德那小子願意收下的女奴是怎樣的。”語罷,輕微的腳步聲向阿蘿右側方向走去。

  第44節:第八章終須去(2)

  看她一點也不怕自己逃走的樣子,阿蘿有些泄氣,知道對方根本是胸有成竹,不怕她不跟去。想了一想,她忙緊跟上那看也看不清的黑影。聽得出這人和子查赫德關係可能不大好,或許自己可以想辦法留在她的身邊,嗯……就近照看一下。

  並沒有走多遠,前面出現一個不算大的帳篷,其中隱隱透出燈光,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人在裡面。阿蘿隨著那人逕直向帳篷走去,心中惴惴不安。

  鑽進帳篷,一股熱氣迎面撲來,阿蘿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帳中並沒有人,火燃得很旺,上面架著一個陶土罐,騰騰地冒著熱氣,香味在帳內瀰漫。聞得出來,那是駝肉湯。阿蘿稍稍放下心來,這才有工夫打量那個領她來的人。

  出乎阿蘿意料,那竟是一個容貌甚美的老婦人。穿著粗布長袍,身材高挑,長發披在身後,直垂至地,五官秀美高雅。乍一看,似乎只有三十幾歲,與她的聲音甚為不符。仔細打量之下,才發現那唇角眼尾歲月的滄桑,那一頭長髮亦是灰白相雜。只是這麼美麗的老人,阿蘿還是首次得見。

  “把你的面紗取下。”一邊剔亮油燈,老人一邊淡淡吩咐,神色間自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阿蘿也並不堅持,依言拿下面紗。

  回過身,對於阿蘿殘毀的臉,老人視若無睹,她突然伸手抓住阿蘿按著袍內包袱的手,阿蘿措手不及,包袱從外袍下掉了出來。一絲笑意浮上老人的唇角。

  “原來是不喜歡這裡啊。”她頗感有趣地低喃,“不然就是不喜歡那小子……”完全是自言自語,絲毫沒有詢問阿蘿的意思。

  阿蘿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

  “小丫頭膽子倒大。”老人自顧自地在火邊的墊子上跪坐下來,從身側的矮櫃內拿出兩個碗,用木勺在罐中攪了攪,然後將兩個碗都盛滿了香氣四溢的肉湯。她的動作很悠閒,似乎已忘了阿蘿的存在。

  見她不再理會自己,阿蘿這才想起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包袱。然後來到老人一邊,“不知嬤嬤怎麼稱呼?”她開口問。這是數年來首次主動詢問一個人的姓名,為的卻是老人對子查赫德不太友善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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