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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別的屍體都是隨意扔在板車上拖走,想必是隨便扔亂墳崗的吧。她若是不說,那麼趙玹也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不想他這樣淒涼。
他一直是驕傲矜貴的,小時候,她在府里作威作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用委屈自己,唯獨在他面前,須得顧忌著他的身份,委屈自己幾分。他這樣的人,怎麼能……落到這個地步。
立在陸青山旁邊的一個侍衛長原本正欲說話,陸青山阻止了他,道:“娘娘說的是。”
陸青山一聲令下,便有侍衛來抬遺體。阿凝目送著他離去,也不顧自己身上沾滿了雪花,直愣愣立了許久,才轉身回頭。
在此過程中,趙琰就站在那兒,沒挪動一分。他遠遠地看著阿凝,竟鮮少地生出幾分怯意。
他在害怕,怕她會生氣。所以他竟沒敢上前去解釋,反而讓陸青山去。
阿凝一步步走回來,快到他跟前時,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阿凝!”
“皇上,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呢?”阿凝問道。
她的聲音很低也很輕,並非詰問,而是真正的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他不是已經被禁足平王府了嗎?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才行?
什麼謀逆逼宮……不過是藉口罷了。阿凝只是沒有關心外界的消息而已,並不代表她是傻子。相反,她知道趙琰的手段,與其說是趙玹蓄意謀反,更像是趙琰逼著他不得不謀反。
事實上,趙玹的確是因為即便留在平王府也是等死,才應下寧知墨,一同起事。
趙琰頓了頓,原想用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可他看見阿凝有些紅腫的眼睛,就說不出那些虛偽的話來。
“阿凝,因為他從小就喜歡纏著你,所以我不想留下他。”他語氣很平靜。
女子抬頭看他,眸中划過複雜難辨的光。
趙琰卻不想看她此刻的目光,仿佛是陌生人的探究一般,他不想看。
漫天飛雪中,綠瓦朱牆的西華門下,他輕輕抱住她,“阿凝,小乖,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一個冰涼的吻落在她的額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懂的
快就正文結局啦!大家等文的日子沒多久啦!
後面還會有甜噠。。
甜甜番外嗷嗷
☆、第145章 西華變(三)
趙琰陪著阿凝回宮,一路上,她都一味沉默著,趙琰也沒有打擾她。
回到熹寧宮,他幫她換好衣服,又抱到榻上,細心地給她蓋好被褥。
“累了就好好睡一覺吧。”
他說著,轉身要走,卻被阿凝拉住了衣袖,“皇上還要去懋勤殿?”
趙琰立刻返回來,握住她的手親了親,眸中划過溫軟。
阿凝輕聲道:“我沒有怪你。我知道,你必須這樣做,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不管是什麼誘因,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呢,更何況別人呢。
趙琰吻住她的唇,他沒說什麼,目光卻帶著幾分欣喜。她這麼懂事,這麼能諒解他,讓他有些忐忑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阿凝又道:“皇上,這次的事情還有別人被捲入嗎?”
趙琰抬起頭,淡淡吐出三個字,“寧知墨。”
阿凝目光一閃,神色微變,“那他現在……”
“他還沒死。現在在刑部大牢。”在趙玹和李路峰直接進攻皇城時,寧知墨出了京城往北意圖阻止御林軍的增援,只不過半路被截下了。
阿凝沉默片刻,“皇上準備如何處置他?”
他頓了一會兒,“要看魏京、王哲端和江世宜共同調查的結果。”
魏京、王哲端和江世宜分屬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這是要三部會審的意思。寧知墨不像趙玹那樣,直接出現在天子的對立面,又有靖北王在,還是很有可能生還的。
阿凝點點頭,多少有點安慰。
“皇上,我能去看看他麼?”她忽然道。
趙琰微微點了頭。
*****
昔日青蔥而歡愉的時光里,有許多陪伴她關心她的人,可都一個個離她而去了。姐姐、姐夫、六殿下……現在是墨哥哥。
從江南接回來的馥兒整個人都變了,孤僻而安靜,不再同小時候那般和她談心,於阿凝來說,亦是一種失去。
不知什麼時候,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她沒辦法阻止,只能接受。
大牢這種地方,阿凝原以為是晦暗而骯髒的,沒想到卻很整齊乾淨。寧知墨就坐在那兒,雪白的囚服也沒有損掉他一分清貴儒雅,一張臉微笑著看她,帶著憐惜和疼愛,就像小時候那樣。
事實上,他很久都沒有看過她一眼了。二人每每想見,都是廷宴或者嘉正帝在場的時候。寧知墨從不看她一眼,既是礙於嘉正帝,也因為自己不敢看。看了就移不開目光,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有在這牢獄裡,他才能夠放心大膽地抬頭看她。
阿凝看見他的目光,想起小時候他對自己的好,鼻子就酸酸的。獄卒把門打開,她大步踏進去,“墨哥哥!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明明日子過得好好的,他在朝中位列中書侍郎,趙玹也還安安全全待在府里。為什麼他們要毀掉這一切呢?
寧知墨的笑容未褪,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宸兒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阿凝點點頭,“三部會審,幾位大人都是靖北王府的舊交,又有你父王在,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寧知墨一愣,很快收起了驚異的神情。誠然,他說那句話是為了安慰阿凝,即便有父王在,但若趙琰不放過他,他也很難生還。三部會審?他還是第一次聽說,起兵謀逆的人還能有三部會審的機會。
看來,是阿凝的功勞。是阿凝,讓趙琰在他的事情上做出了讓步。
“宸兒能來看我,我很開心。不管結局如何,我都沒有任何遺憾了。”
遺憾……
“墨哥哥,”阿凝低了頭,“六殿下已經……”
“他?”寧知墨淡聲道,“若非我勸他起事,給了他一點點希望,恐怕在你還身處江南時,他就已經死了。”
“什麼意思?”阿凝蹙眉道。
寧知墨卻沉默下來,溫柔的目光划過她的臉龐,“事已至此,宸兒就別再想他的事了吧。”
她今日裝扮十分素淨,一張清水芙蓉的臉,目光同少時一樣清澈純潔,從來不曾為世俗罪惡所染。不可否認,趙琰即便行事風格為他所不恥,可他卻把阿凝保護得很好。
阿凝搖頭道:“你告訴我,我不想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初祖母過世,她答應過祖母要照應六殿下,可她食言了。從江南歸來,她似乎把這些人和事都忘記了,只是圍著自己的夫君、孩子轉。如今連趙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是她沒有盡到自己的努力。
寧知墨嘆口氣,“就知道你是來尋根究底的,你從小就好奇心重。”頓了頓,他悠悠續道:“歷朝歷代,新帝對當初和自己爭權的兄弟從來就沒有仁慈的,當今皇上自然也不例外。鄭王趙琮以貪污瀆職之罪流放崖州,這罪行背後有沒有貓膩姑且不提,他流放之後,在崖州無故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只怕早已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