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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一張巨大的宣紙上,高嶺峻立,重巒峰起,丘壑妖嬈,凍樹蕭瑟。老先生眼前一亮,揮手阻止了欲喚她的榮宛。

  二人一左一右立在阿凝兩側,阿凝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覺察不到時間的流逝,一直畫到夜色降臨時才停了筆。

  老先生神色激動,命人點了燈,細看這幅新出爐的九峰雪霽圖,只見用筆洗鍊,構圖新巧,平中寓險,風格雄奇,磅礴大氣,當即捋須大笑道:“好!好!好!世間難得一見的傑作啊!”

  阿凝這會兒正握著自己的雨過天青色茶杯大口喝著水,方才還不覺得,這會子手腕酸疼得受不了,忙讓錦環給她揉捏著。

  老先生笑得鬍子翹得老高,“六姑娘的確有天賦,實在是奇才,奇才!”

  ☆、方鑒樓再遇(一)

  阿凝這次作畫的超水平發揮很快就被興奮的老先生宣傳得榮府上下人盡皆知。她心裡自然高興,但這回的靈感只是突然迸發的,太具有偶然性了,不能由此說明自己的畫作很好。不過,以後自己倒是可以朝這個風格發展。

  老先生顯然已經對她刮目相看,並且帶走了那幅畫,說是要和精於畫藝的友人好好品鑑。

  榮宛心裡就頗不是滋味兒了,當然面上也是逢人就夸六妹妹如何如何。

  這些時日她時常和阿凝在一塊兒,眼瞧著這位妹妹樣樣都如此出眾,她生出幾分危機感,卻又無能為力。另外,母親手裡的內宅管理又被姜氏奪走了一些,讓她愈發覺得近日不順。

  這件事,還得從前日裡府里分發銀炭說起。此事一直是由詹氏掌管,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可不知怎的,一個分發銀炭的婆子頭腦昏聵,竟把傾鶴院的炭少算了一大半,又被傾鶴院裡一個叫江月的丫頭捅到老太太那兒去了。這傾鶴院正是寰少爺的院子,而江月湊巧是不久前老太太賜給寰少爺的,也不知是誰教的她,添油加醋的編排一番,說是詹氏對長房的衣食用具都很不盡心,她是奴婢,沒有炭用也就罷了,就連長房裡的六姑娘的衣裳,都不用心,繡的都是過氣的花色。老太太當即就冷了臉,讓詹氏把採買、製衣等好幾種事務都交給姜氏來管。

  榮宛總覺得這事必有貓膩,可一時又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裡。只不過,聽說那江月跟銜思閣的錦環走得近,難道會是六妹妹……

  榮宛搖搖頭,覺得六妹妹那種嬌嬌女,怎麼會暗地裡做這樣的事。也只能歸結於湊巧了。

  再說阿凝,自那日九峰雪霽圖之後,對山水風景畫便尤其著迷起來。待到臘月初一,上京城下起第一場雪時,她便命錦珠錦環把書房裡的黑漆嵌螺鈿蝴蝶穿花紋雞翅木翹頭案搬到藕花亭前,布好文房四寶,對著面前的雪景描起畫來。

  眼前鵝毛大雪,茫茫一片,如紛飛柳絮。亭台軒榭、花木溪水,均掩蓋在一片蒼渺雪色之中。錦珠躬身給阿凝研墨,錦環則撐著一把美人圖紅綢傘,罩在三人一案上。

  阿凝身披一件厚絨絨的石榴紅出風毛斗篷,斗篷內是橘黃色牡丹暗花的小襖,雙丫髻上纏著火紅的緞帶,垂下兩隻小巧玲瓏的流蘇小燈籠。臉色因為暴露在寒風中愈發白皙如雪,細滑如玉,雙眸專注而靈氣非凡。

  榮宓和寧知書走進後院時,遠遠就看見這個場景。

  後頭跟著的榮寰指著阿凝笑道:“姐姐你瞧,又畫上了。她這一動筆,輕易都回不過神兒來的。”

  榮宓卻道:“這樣在風雪裡久坐,對身子不好。就此一回,讓她畫完吧。”

  今日她與寧知書外出賞雪,回府時便特意繞到長寧街來看看阿凝。上回阿凝遇襲,一直沒能來看她,她心裡總是記掛著。

  好在阿凝這回畫得挺快。

  結束之後,她看了看這畫,只覺得發揮一般,但尚可品賞,便拿了自己新制不久的私章,往角落處一蓋,便印下了紅艷艷的篆體,山居客。

  頗有些名不副實。

  天冷,墨跡一下子凍幹了。她抖了抖畫紙,滿意地笑了笑,這才起身道:“吃飯去,好餓。”

  她抬頭,待看見遠處廊子上立著的一雙璧人時,感覺像是做夢。她擦了擦眼睛,又聽見錦環興奮的聲音:“是大姑娘回府了!還有姑爺!”

  小丫頭也顧不得漫天飛舞的大雪,起身飛奔向榮宓,火紅的斗篷飛揚在雪花中,艷魅如絢爛的木棉花。

  “大姐姐!”

  廊下微笑靜立的女子柔美雍容,明艷不可方物。一身梅花刺繡鑲領對襟妝花金絲錦緞衣裙,烏壓壓的流雲髻上有一雙穿花鳳凰金步搖,襯得容色明麗無邊,讓人移不開眼。而她身邊的男子,一身白色暗紋底子銀線回紋疊靛青蟒紋團花刺繡圓領袍,腰間垂下一枚雪色玉佩,身形挺拔,明月皓風。

  阿凝撲到榮宓懷裡,榮宓及時抱住她,輕輕拍了下她的背,“真是,毛毛躁躁的。”

  阿凝不管,只埋在榮宓的懷裡撒嬌,不願意抬頭,絲毫沒注意到旁邊寧知書頗有些不自在的眼神。

  姐妹倆差了七歲,相處的方式有點像母女。

  過了好一會兒,阿凝才抬起頭來,又朝寧知書甜甜一笑,“姐夫好!”

  顯然,寧知書對“姐夫”二字很是受用,笑道:“小阿凝又長高了一些。”

  阿凝急忙讓錦珠將她存好的幾幅畫作、曲譜還有好些香料字帖和刺繡等物,都取過來給榮宓看。姐妹倆坐在南窗榻上,各自籠著湯婆子,真有說不完的話。她們說的都是女兒家的事,寧知書便和榮寰在外間下棋。榮寰贏了他好幾次,心下有些詫異,抬眼看了這位姐夫幾次,這才發現,寧知書的心思完全不在棋局上,時不時瞧著內室,等不及的模樣。

  榮寰失笑,“姐夫,阿凝就占著姐姐這一個時辰而已。你可是每天都跟姐姐在一起呢。”

  寧知書頓了頓,淡淡道:“等你日後有了……妻子,就會懂了。”他原本是想說喜歡的人的,但見榮寰一臉懵懂,便換了說辭。

  內室里,榮宓問起那日遇襲之事,阿凝一分也不隱瞞,將實情全部告訴了榮宓。

  榮宓纖長的手指輕敲桌面,思索了一會兒,道:“阿凝做得對。爹爹生性淡泊,應付不來太多陰謀詭詐,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這件事,我會派人去查清楚的。”

  阿凝點點頭,忽然眼珠子一轉,笑得小狐狸一樣,傾身過去,附耳將她如何利用江月,從二房手裡拿回不少管轄權的事情告訴榮宓。

  那得意的樣子,可愛至極。榮宓伸手輕戳了下她的額角,“你倒是人小鬼大。連母親也沒看出是你使的力麼?”

  阿凝撇撇嘴,“娘親以為是湊巧。”

  還真是姜氏的性子。榮宓嘆口氣,又道:“你會做這些姐姐當然開心,但是,人有時候太聰明了也不好,尤其是女人。”

  “為什麼?”阿凝睜大眼睛好奇道。

  榮宓卻只是笑笑,“現在說來你也不懂。日後你就知道了。”

  榮宓又讓人將特地帶來的茶點呈上,說是飛景樓最近新出的幾樣點心,她今日去嘗了,覺得味道不錯,便特意帶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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