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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個環境下,他是不可能苟且偷生的,那個時代的人,有他們的風骨,很多人說,士族是中國最後的貴族,其實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我無法想像,歷史上顧雍、顧愷之的後人、白衣陸遜的後人,會做出向弒君的逆臣投降的事,也無法想像,把家族興旺當成自己最重要責任的蕭澤,會逃避這種責任。連朱大人這樣的人,都知道要維護家族的榮譽,更不要說是蕭澤了……應天被困了,吳郡危險了,蕭澤不管如何,他都會挺身而出的,他不可能做出逃亡這種事……

  其實古人的風骨,不是我們今人可以想像的,在看到東漢末年黨錮之爭的時候,我心裡真不知道有什麼感覺,或許有人說,好死不如歹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存方式,但是對蕭澤來說,他心中的信仰是最重要的,葉家對蕭家是有救命之恩的……當初蕭禹在求救無門的時候,是葉家的先祖救了他,給他庇護,甚至讓他尚了公主,所以我說過,蕭家對葉氏的態度,和其他士族還是有點不同的

  ☆、84顛沛(上)

  昌泰元年八月三十,比起前兩天的酷熱來,今天難得下的一場下雨,大雨讓天氣涼慡了不少,也沖走了無數罪惡的痕跡。

  蕭府的大管家匆匆的從吳郡鄉下趕回來,在途徑城門的時候,看到護城河裡流淌的紅色,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將糙帽往下壓了壓,跟著普通的百姓一起進了吳郡,今天是吳郡放開城門的第一天。一進城門,熙熙攘攘的人群,讓蕭管家恍惚間似乎回到了以前的吳郡,那時候還沒有流民,老爺郎君們也都在,家中的生活優越富貴、無憂無慮……

  順著青石鋪成的街道一路走去,道路越整齊開闊,路上就越冷清,鋪天蓋地的白色占滿了蕭管家的整個視線,二十八日那天,一下子死了那麼多官員,幾乎全是士族弟子……

  “站住,是誰!”蕭府門口,一隊軍士喝住了蕭管家的去路。

  蕭管家怔了怔,什麼時候家裡有軍士出現了?蕭家的門房點頭哈腰的出現賠笑:“官爺,這是我們家的大管家,今天早上出去是為了給我們家大郎君辦後事的,這不剛剛送了幾幅棺材進來嘛。”

  “原來是這樣。”為首的軍士上下打量了蕭管家一眼,突然拔出了刀壓在蕭管家脖子上,“買棺材?放屁!當老子是傻子!買棺材會買得半身泥?分明剛從城外回來的!”

  “軍爺果然明察秋毫。”蕭管家脖子上駕著刀,神色卻不顯慌亂,“小的奉主母之命,今天出城看了一趟家族的祖墳,為的就是給幾位郎君選個好位置,棺材是昨天去定的,今天只是路過的時候,吩咐他們一聲早點送去。”說道這裡蕭管家語氣微微哽咽了,可憐他家大郎君,死得悽慘不說,連棺材都只能去外頭買,他快跑斷了腿,才勉強找了一副稍微可以入眼的。

  軍士聽到這句話,才收回了刀,“進去吧。”

  “多謝軍爺。”蕭管家行禮後,匆匆入內,發現家裡一下子多了不少軍士,心裡不由暗暗奇怪。

  靈堂內,擺放著兩副棺槨,左勇毅分別給大長公主和蕭澤上過香,神態間頗為恭敬。

  庾氏紅著眼上前對左勇毅說,“多謝左大人百忙中能抽空前來。”

  “庾娘子客氣了。”左勇毅喟嘆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望長公主節哀順變。”他的目光落在迄今不置一詞的長公主身上。

  長公主目光專注的望著靈堂的兩具棺槨,在二十八日晚上,大長公主知道了阿茂被害的消息後,吐了一口血後,就再也沒有醒來了,蕭家,在短短的一個晚上,一下子送走了八人。而眼前的這個人,就算不是殺害她孫子的直接兇手,也是幫凶,要不是礙於現在吳郡還是他在掌控,而她身後還有一個蕭家,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哪還有什麼閒心和他寒暄。

  “這——”庾氏和羊氏左右為難,她們也恨這人,但目前這人確實掌握著他們一家子的命啊!長公主就不能服個軟嗎?就在兩人提心弔膽的時候,低沉的男聲從身後響起,“不知道左大人來了,有失遠迎!不如隨卓某去書房喝杯茶水如何?”

  庾氏感激的望著這個女婿,這些天真是多虧了這個女婿!如果沒有他,蕭家和顧家在朝廷死去的那些族人的屍體,根本運不回來,天氣這麼熱,那些人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麼樣!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能做主的男人不是遇害了,就是在外地,這些天忙前忙後都是他!現在她是真信了自己夫君的眼光了。

  卓大同左勇毅一起出去後,說:“左大人,現在天氣這麼熱,外面那些流民是不是應該找人收拾下,要是出了什麼毛病就不好了。”昨天晚上的時候,左勇毅派兵將包圍吳郡的流民全部殲滅了!五千流民數量是很多,但對上同等數量的正規軍的結果就是——全滅!

  “依卓大人的意思是?”武邑當了大丞相,平時一直和武家走的很近的卓家也升遷了,左勇毅想和武邑搞好關係,和卓家搞好關係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對卓大還是挺客氣的。

  “不如讓人挖個大坑,把他們全部燒了?”卓大商量著問,迎著左勇毅入書房,下人們奉上了剛烹好的清茶。

  “也好。”左勇毅點頭,舉盞輕啜了一口茶水,其實他並不喜歡清茶這種澀苦的味道,他更喜歡煮出來的湯水,但士族那些貴公子和貴女們,很多都偏愛喝清茶,認為湯茶上不了台面。左勇毅狀似漫不經心的問,“卓大人,聽說過幾天孫大人會來吳郡?”孫大人叫孫陽,就是上次被蕭家人狠狠教訓過的武邑的妻弟。

  卓大頷首,“不錯,那時候還要左大人幫著周旋一二。”說著他對身後的仆傭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抬了一個木盒上了,卓大盒蓋一掀開,裡面全是明晃晃的金磚。孫陽被蕭珣砸了一下,事後又被蕭家人狠揍了一頓,若在平時,孫陽只能咬咬牙忍下了,但現在這時候,正是他報仇的好機會,就算卓大有心護著蕭家,也不一定能完全阻止孫陽,左勇毅倒是一個比較好的勸和者。

  左勇毅望著那些金磚輕笑一聲,“卓大人對蕭家倒是上心,這份大禮左某可受不起。”

  卓大揚眉,“左大人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而是左某和卓大人不同,並非蕭家的女婿,又有什麼立場來管蕭家的事呢?”左勇毅說道。

  卓大聽了左勇毅的話,沉默不語,這件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左勇毅起身道:“左某尚有事,就先走了。”

  “左大人,我送你。”卓大起身說道。

  兩人在途徑花園的時候,一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卓大眉頭微微一皺。

  “啊!”在花園摘花的少女發現了兩人,一臉的驚惶,她一身粗麻孝衣,脂粉不施、環佩全無,卻長得清麗脫俗,饒左勇毅見慣了艷色,也不由眼前一亮。少女見兩人極是驚惶,看到卓大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怯生生的喊道:“姐夫——”

  卓大想了想,這個好像是阿容的堂妹,蕭珣的四女?“四妹嗎?”

  “姐夫。”四姑娘微微屈身行禮。

  “這位是左大人。”卓大介紹道。

  “左大人。”四姑娘低聲頭輕聲喊道。

  左勇毅勾起了一抹笑容,“蕭四姑娘。”

  四姑娘同兩人行禮後,就退下了,左勇毅出門後意味深長的提議,“其實卓大人回去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考慮?”卓大等左勇毅走了後,冷冷的一笑,這種里外不是人的事他才不會幹呢!既然雙方有意,他有何必插手呢?連蕭家他都是——

  “夫君?”蕭妙容從大廳走了出來,擔心的問,“左大人沒為難你吧?”

  “沒事。”卓大目光轉柔,“怎麼出來了?不多休息一會嘛?”蕭妙容昨天守了一夜的靈,今天讓長公主逼著,去睡一會。

  “睡不著了。”蕭妙容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夫君,怎麼一下子會這樣?”

  卓大扶著她的肩膀,哄著她回房繼續休息,“都過去了。”

  蕭妙容偎依在丈夫寬厚的胸膛里,心頭莫名的安心,“多虧有你——”她喃喃的說。

  “傻話。”卓大啞然,溫柔的目光在瞄向進去靈堂的那條纖細身影的時候,轉為嘲諷,現在就等不及了嗎?

  貫穿大秦南北的漕河,從開通迄今,一直是大秦最忙碌的一條河道,南北來往的船隻絡繹不絕,就算現在到處都有流民、反兵,也不影響這條航線的繁榮,只是以往繁花錦繡的江南,現在滿目瘡痍。

  幾條不大不小的商船用鐵索綁了,在水道上飛快的航行著,甲板站著幾名全身武裝的護衛。幾股小水盜掂量下商船的吃水位和護衛的武裝,就沒上前。不是太大的肥羊,護衛倒是森嚴。

  雙喜蹲在紅泥小灶前,發愁的望著眼前噗噗作響的瓦罐,香甜的雞湯的味從瓦罐中不斷的冒出。

  “雙喜你在煮什麼?好香啊!”蕭沂派來送來的侍衛,有一半是梁肅的人,其中不少和雙喜、雙福是從小認識的,故大家說起來話來也沒什麼顧忌。

  “雞湯。”雙喜說。

  “難怪這麼香啊!”侍衛們垂涎欲滴的望著那瓦罐,“雙喜,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嗯。”雙喜掀開瓦罐,從裡面舀出雞湯,然後將一把小青菜丟到了煮沸雞湯里,滾一下,就把青菜撈出,又換了一碗雞湯,再滾一下。

  “你這是幹什麼?”侍衛不解的問。

  “練兒小郎君只吃從雞湯里滾過兩次青菜。”雙喜說。

  “……”侍衛們錯愕的瞪著那盆青碧鮮嫩的小青菜,“吃個菜也這麼麻煩!”

  “唉。”雙喜嘆氣,不是麻煩的問題,而是船上已經沒有活雞了,連蔬菜都沒多少了,現在天氣那麼熱,食物根本保存不了多少天。換成以前,還能隨便找個地方停下,買點新鮮的食材,可現在到處兵荒馬亂,沿河的城鎮早荒蕪了,有錢也沒地方去買吃的。再說漕河上水盜不少,他們的船幾乎是日夜不停的趕路,就怕停船休息會遇上水盜。

  船艙里,蕭源正一口口的哄著練兒喝粥,“練兒你嘗嘗,這粥是剛熬的,一點都不硬。”

  “我不吃,我剛剛就嘗過了,還是硬硬的。”練兒委屈的說,“姑姑,我要吃以前家裡喝的粥。”他不懂為什麼姑姑不給他吃以前家裡喝的粥,而讓他吃這種硬硬的、一點都不好吃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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