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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是朝中刑部正三品官員之女,於蔣晉書而言有很大幫助,畢竟他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很好的同黨,擠不進朝中官員的圈子裡,自然難有成就。

  李氏進了蔣府,首先是要求自己做正妻,蔣晉書便如她所願,把蔣瑜的生母從堂堂正正的蔣夫人給變成了妾。再後來,李氏又想方設法勸服蔣晉書把這母女倆從前院挪進了後院的廂房,於是蔣瑜母女倆自此以後,能見到蔣晉書的機會變少了很多。

  那之後,李氏開始掌權,使著當家主母的權利,苛刻地對待蔣瑜母女。偏生蔣瑜的母親是個懦弱傳統的女人,自小接受夫君為天的教育,只要蔣晉書前途好,她以為自己受點委屈吃點虧也是不要緊的。

  再後來,蔣瑜她們的日常生活用品處處被剋扣,吃的用的穿的都粗糙不堪,蔣瑜的母親本是千金小姐,哪裡過得慣這樣的苦日子?

  蔣晉書和她的故事從一開始就和眾多戲摺子之中的故事沒什麼兩樣,從起初的傾心相待到後來男子為了追名逐利而拋棄糟糠之妻,哪怕她日日在小院裡苦等那個曾經許下海誓山盟的男子,蔣晉書也終是在李氏的軟硬皆施下從很少來,變成最後的再也不來。

  男子當以朝堂為重,作甚優柔寡斷地困在兒女之情里?

  那個時候,心高氣傲的蔣晉書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也正是這樣鬱郁不得志的他,終於走到了後來的那一步——不顧蔣瑜和陸承風的感情,執意將她送入了皇宮,只盼著美麗的她能得到皇上的傾心,於是自己的官途也會一帆風順。

  只可惜事實又一次印證了那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他以失去女兒為代價,卻並沒有換回期待已久的官祿亨通。

  蔣瑜的母親一直身體不好,在她進宮後不久,得病死去;而蔣瑜更因此對他痛恨至極,半點也不想得到盛寵,於是默默無聞地生活在宮裡,只盼著蔣晉書一輩子都實現不了夙願。

  而此刻,蔣充儀踏進了裡屋,看著病榻之上面黃肌瘦的李氏,勾唇一笑,“別來無恙,母親。”

  ☆、第105章。私會三

  第一百零五章

  李氏的眼窩已經因為病痛的折磨深深地凹陷進去,看到蔣充儀的時候,有些渙散的目光忽地集中在那張依舊年輕美麗的容顏上,病態的面容一下子變得有些猙獰。

  她已經病糊塗了,猛然間看到蔣充儀,竟把她認作她母親,當下哆哆嗦嗦地抬起手來指著她,“你,你來找我索命了……”

  蔣充儀冷冷一笑,“竟然病成這幅樣子了?還真叫我失望啊,好歹也要叫我眼睜睜看著你怎麼從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當家主母變成如今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才好啊。”

  李氏渾身一顫,終於意識到這並非當初那個女人,而是那個女人留下的禍水。

  也就在此時,蔣晉書跟著跨進了屋內,聽到蔣充儀那番話後,面色一白,沉聲喝道,“瑜兒!她好歹是你母親,你怎麼能這麼跟她說話?”

  “母親?”蔣充儀倏地笑出了聲,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看著蔣晉書,“你可曾問過她有沒有將我當做女兒過?她逼你拋棄了我娘,對我們母女兩恨之入骨,那個時候我們吃的是殘羹冷炙,穿的比奴才還不如,住的地方冷暖不保,不遮風也不擋雨,那個時候你怎麼不說她是我母親?而你又是如何做的……我的父親?”

  父親兒子咬得婉轉動聽,恨意明明白白擺在其中。

  蔣晉書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白著臉站在那裡,昔日壯志難酬卻始終挺直了脊背的男人此時此刻站在病入膏肓的妻子面前,還要面對女兒的詰問責難,終於束手無策,顯現出了蒼老的模樣,不復從前。

  蔣充儀微微一笑,對著李氏說,“行了,看也看過了,你愛怎麼養就怎麼養,我倒是希望你別死的太早,免得我心頭還沒痛快夠,就提前結束了這段歡樂時光。”

  她與蔣晉書擦身而過,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穿過大廳朝昔日住的小院走去,那個破舊的,寒磣的,不蔽風雨的破舊廂房。

  那個院子早已無人住了,寂靜地立在一片竹林旁邊——這也是為何她在宮裡選擇了廷芳齋的原因,那片竹林哪怕與眼前這一片大相逕庭,卻總能讓她想起些許未曾進宮時的日子。

  出人意料的是,在那竹林的邊緣處,一個白衣男子負手而立,整個人一動不動地背對小徑立在那兒,仿佛也與身後的背景融為一體,宛如一株挺立的翠竹。

  夜風拂動了他的衣衫,那襲潔白勝雪的袍子在漆黑的夜色里顯得那樣醒目。

  他背對她,卻聽到了她輕微的腳步聲,於是唇邊浮起一抹笑意,緩緩轉過身來,從唇邊溢出了兩個溫柔又朦朧的字眼,“瑜兒。”

  簡短兩個字,生生引出了蔣瑜的眼淚。

  她進宮已有好些年了,再無人用這樣溫柔的嗓音喚過她瑜兒,再無人這樣專注而認真地凝視著她,唇邊是這樣繾綣的笑意,眼裡是燦若星辰的光芒。

  她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嘴唇動了動,卻沒能叫出他的名字。

  她早知道他一定會來這裡,從定下出宮的計劃開始,到馬車緩緩駛出宮門那一刻,她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著他時刻都留意著自己,所以一得知她要出宮的消息,就會立馬趕過來。

  可是哪怕早就深信不疑,此刻真真切切地看見他站在面前,離自己不過數丈之遙,眼淚也一下子打濕了面頰。

  陸承風看著她仿佛被定格般站在原地,終於迎著小徑走到了她面前,她穿著厚厚的斗篷,被毛茸茸的領子掩住了尖尖的下巴,越發襯得那張臉小巧清瘦——顯然這些年來她在宮裡過得並不開心。

  他的手不自覺地抬了起來,在半空中遲疑了片刻,終是落在了她的面頰之上,一點一點地、溫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淚。

  蔣瑜明明白白看到了他那片刻的遲疑,有那麼一刻,心裡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叫她渾身一顫。

  他的指尖尚在她的面上留戀,她卻忽地偏了偏頭。

  明明知道他的遲疑是因為她的身份,可她卻捏著手心尖酸刻薄地問了一句,“怎麼,嫌棄我是別人的女人,不願意碰我?”

  她的表情帶著點嘲諷,口不擇言得像個刺蝟,不僅對他,也對自己。

  可是陸承風定定地看著那雙神色複雜的眼眸,卻輕而易舉發現了其中的悽惶、恐懼與頹然,好似荒蕪的沙漠,好似荊棘叢生的荒原。

  她其實不是針對他,而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以皇帝的女人這個身份來面對他。

  她自卑了,逃避了,畏縮了,所以豎起厚重的防備,只為掩飾內心的惶恐不安。

  陸承風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只是輕輕地問她,“之前我送給你的那些東西,可還喜歡?”

  她默了默,側過頭去不看他,“我是宮妃,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能收,若然被人發現,不僅你會遭殃,我也會被牽連。”

  他揚起唇角,“哦?那你如何處理的?”

  “扔了。”她淡淡地說。

  “扔了?”陸承風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無奈,卻又徒增三分柔軟,忽地側身摘下她發間的那支桃花簪,“那這又是什麼東西?”

  蔣瑜的身子一僵,隨著他抽走那支簪子,髮髻散落下來,長發如瀑披肩,又被夜風拂起,朦朧又美好。

  她的聲音好似來自某個遙遠的地方,“這支?原來還有忘了扔的。”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先前是那樣迫切地想要見到他,可是真的見到了,卻又開始遲疑,開始驚慌,開始逃避。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乾乾淨淨的蔣瑜了,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蔣瑜了,如今的她有何面目見他?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知道,不管皇上如何賜婚,不管朝臣如何勸說他聯姻,他始終不為所動,至今還是孤單單一個人。

  已到而立之年的男人,家中卻連一個通房也沒有,呵,可真是乾乾淨淨,哪裡像她這種殘花敗柳……

  她猛地轉過身去,看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你不該來的。”

  她的聲音充滿絕望,說完這句話就想要匆匆逃離。

  可是陸承風沒有再給她機會,猛地拉住她的手,力度大得直接將她重重地攬入懷裡,蔣瑜慌張地抬起頭來,卻猝不及防地被一個狂熱又堅定的吻給困住。

  清冽的氣息入狂風驟雨般席捲而來,他啃噬著她的每一寸嘴唇,牙齒碰撞出聲,簡直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咽入腹中。

  她先是狠狠地要推開他,可是那雙手臂將她箍在懷裡,緊到令她窒息,她心一狠,張口咬破了他的唇,帶著腥味的血液在口中泛濫開來,也抵達了她的舌尖。

  可是陸承風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為激烈地吻著她,像是要把這些年來未曾在一起的時光統統藏在這個吻里,她的氣息都紊亂了,心跳也仿佛停止在這一刻。

  這個吻無限延長,終於,蔣瑜不再掙扎,軟軟地依偎在他熟悉的久違的懷裡,流著眼淚任他從狂風驟雨般的親吻變作一寸一寸溫柔小心的觸碰。

  很久很久,陸承風才離開她的唇,漆黑的眼眸鎖定她,沉聲道,“我從來不怕你身在哪裡,處於什麼位置,只怕你推開我,說你心裡沒有我了。”

  淚水驀地傾涌而出,她終於伸出手去環抱住他,啞著聲音哭道,“承風……”

  兩個人緊緊相擁,哪怕隻言片語也沒有,卻也好似抵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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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容真站在惜華宮的窗子邊,一動不動地望著沉沉夜色,那輪明月被烏雲掩蓋了,只滲出朦朦朧朧的光輝。

  蔣充儀此番出宮,必定是臨時決定的,而若是陸承風去見了她,就代表他心裡也是有她的,否則斷然不會冒著這麼大風險去見一個已經不受皇帝寵愛的女人。

  她的手指輕輕叩著窗台,皺著眉頭思索著什麼。

  陸承風若是深愛這個女人,又為何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宮裡當皇帝的女人?像他這種胸有溝壑的男人,必定會竭盡全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管是前途還是心愛的女人。

  手指驀地停在半空,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心間。

  會不會——

  會不會從一開始,陸承風的目的就不只是個權傾朝野的權臣呢?

  若是有朝一日得了皇位,那麼蔣充儀自然也就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這個念頭像是火灼一般點燃了容真,叫她差一點渾身顫抖,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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