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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走廊那邊又有兩人匆忙趕到,一是四王爺顧桓,一是六王爺顧知。

  兩人皆是一臉擔憂的神色,見到皇后行了個禮,皇后也是剛才那番說辭。

  顧桓自責地拱手道,“我和六弟與皇兄同行,六弟在最後,而我離皇兄最近,卻眼睜睜看著皇兄墜馬,不能施以援手,實在是愧為臣弟……”

  “四皇叔莫要自責,此事並非你的錯,況且皇上如今也沒有大礙,還請四皇叔放寬心。”皇后柔聲勸慰他。

  顧桓嘆口氣,方才直起身來,“不知皇兄現下醒了沒?可否讓我兄弟二人進去探望?”

  皇后沉吟片刻,才點點頭,“皇上剛才已經醒了,雖說太醫說了皇上需要靜養,但想來二位皇叔關心皇上,他不會不見。”

  於是顧桓和顧知都踏進了大殿,皇后陪同他們走了進去,卻在門合上的一剎那忽地頓住腳步,壓低了嗓音道,“此處只有自家人,我也就不瞞你們了。皇上的傷並非方才我說的那樣輕鬆,只是二位皇叔也知道,皇上乃一國之君,若是受傷嚴重的消息傳了出去,只恐怕宮中上下都會惶惶不安。也請二位皇叔……”她略微停頓,面上流露出無奈的神色,“莫要將此事透露出去才好。”

  兩人俱是一怔,慎重地點了點頭,顧知道,“娘娘請放心,是非輕重,我們都明白。”

  宣明殿內殿。

  狻猊金獸,瑞腦沉香。

  顧淵躺在偌大的龍床之上,胸口和右臂被包紮得嚴嚴實實,仍有鮮血滲了出來,印在那纖塵不染的潔白紗布上,頗有些觸目驚心。

  四王爺與六王爺在皇后的陪同下走進了內殿,就看見素來威儀沉靜的顧淵面色蒼白地倚在床上。

  正如方才皇后所言,他的傷並沒有那麼輕鬆,那些言辭不過是為了寬慰宮中眾人,以免人心惶惶。

  顧知心裡一凜,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抿著唇沒有言語。

  顧桓又是一番自責,情真意切,言辭痛心,簡直以假亂真。

  若不是顧淵已經掌握了他意圖謀反的證據,恐怕也不容易分辨出來他這些關切之辭究竟是真是假。

  他們同為兄弟,自小生長在這個深宮之中,就連受到的教育、見過的鬥爭也都是差不多的,此番見招拆招,明明暗藏詭譎,卻字字句句如同家常便飯。

  顧淵的聲音有些沙啞無力,“四弟莫要自責,是朕自己不小心,與你無關。”

  就這麼短短一句話,他都說得十分艱難,眉頭緊皺,顯然是傷到了胸肺,以至於說話都會疼痛難耐。

  院判趕腳站了出來勸道,“皇上,如今您傷及臟腑,不可多言,還望皇上保重龍體啊。”

  顧知拉了拉顧桓,有些沉重地看了眼床上的人,“既然三哥需要靜養,我們就不便在這兒影響了,待三哥傷好以後再來看。四哥,走吧。”

  顧桓又看了眼還在緩緩滲血的紗布,眼裡閃過一點什麼難以辨認的情緒,終於又一次內疚地低下頭去,行過禮後便跟著顧桓走了。

  顧淵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前一刻痛苦難當的表情全然褪去,只剩下一些看不出痕跡的陰鬱。

  鄭安猶豫片刻,走到床邊跟他說了些什麼,就見他微微揚眉,反問了一句,“燙傷?”

  “是,聽說沐貴妃已經對那宮女用刑了,皇后娘娘趕到以後,喝止了沐貴妃,說是沒有她的允許不得再濫用私刑。”

  “那沈芳儀呢?”

  “在瑞喜宮好生休養著的,只是……因著萬歲爺這邊的事情,李太醫也趕過來了,她那裡僅有幾名醫女伺候著。”

  顧淵眼裡一片深幽,看不出什麼情緒,片刻之後,面無表情地說,“由她去。”

  此番他受了重傷,若是還能分出太醫去她那裡,恐怕顧桓也會有所疑慮,恁地壞了自己的計劃。

  鄭安點頭稱是,心知這沈芳儀真是會挑時間,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也合該她倒霉。

  瑞喜宮,沈芳儀一直在不停地問身邊的宮女,“皇上醒了嗎?”

  綠裘被問得都快哭了,最後出去了片刻,終於回來紅著眼回報說,“聽宣明殿那邊兒傳來消息,說是……說是皇上一早就醒了……”

  這個答案仿佛在預料之中,卻仍然給了心內尚存一絲希望的沈芳儀莫大的打擊,仿佛天都塌下來了。

  她懷著最後一點期待問道,“那,皇上是否傷得很重?”

  綠裘支支吾吾地答道,“各位主子都回來了,聽說……聽說皇后娘娘告訴她們,皇上只是傷到了胳膊和胸口,並無……大礙。”

  皇上醒了,並無大礙。

  太醫走了,卻沒有一個再回來。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作為一個主子,受傷了卻無人看護,這瑞喜宮裡一個太醫都沒有,她在皇上心裡根本連一丁點影子都沒留下。

  她的肌膚仍是火燎火燎的疼,可是心底里卻似是被人撒了把碎冰渣,冷得她嘴唇都在顫動。

  她自打進宮以來,因著那點詩意才氣被皇上看中,天氣嚴寒之時,也只著單薄的白衣,只因帝王喜愛她的柔弱憐人,喜愛她的溫順乖巧。

  可是前些日子,沈太傅派人傳話給她,要她想法子讓沐貴妃犯錯,只因他遞了摺子給皇上,皇上似是礙於沐青卓不好定罪,所以沒有動靜。他堅信皇上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壓倒沐家。

  沈芳儀苦苦思索了好久,才有了如今的計策,意欲傷害自己,以謀害沐貴妃。

  可是她未曾料到,她的父親完全是自以為是,皇上重視沐家遠勝於這個太傅,又豈會因為一本彈劾的奏章就判了沐家的罪呢?

  後宮不得參政,她卻以這樣拙劣的法子為虎作倀,區區伎倆壓根不被顧淵放在眼裡。

  想到那些剪燭西窗的時刻,想到他與她耳鬢廝磨細語溫存的時刻,她只覺得一切都可笑至極。身子止不住地顫起來,她放肆地笑著,形容狂妄得不似平常那個柔弱斯文的芳儀。

  綠裘被嚇得不輕,忙抱著她的身子哭喊道,“主子,主子你怎麼了?”

  卻見身下的人笑著笑著,忽地雙眼緊閉,哭出一行淚來。

  她不是沒有想過皇上不會罰沐貴妃,只是愚蠢地以為皇上對自己心存憐惜,哪怕此舉拉不倒沐家,至少憑著這幾分憐惜也會心疼她身上的傷。

  就當做是那宮女真的失手燙傷了她,派人盡心醫治,然後賞賜些珍品,這樣也不行麼?

  這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各位宮妃耳里。

  沐貴妃含笑倚在窗邊,輕飄飄地“哦”了一聲,尾音上揚,顯然心情很是愉悅。

  姓沈的以為這樣就能拉倒她麼?殊不知只是以卵擊石,自討苦吃,眼下太醫一個也沒去瑞喜宮,也不知她的傷會不會留疤。若是留了疤,此人才算真的廢了。

  “雖說皇上不重視她,但到底禮不可廢,既是本宮的人失手錯傷了她,本宮自然有義務去探望她。今後每日午後,都備車輦去她那兒走一趟吧,免得被有心編排一番,說本宮的不是。”

  而這個有心人之一,也就是原本想看場好戲的如貴嬪倒是大失所望,明明可以藉此機會一睹沐貴妃吃虧的樣子,豈料那個沈芳儀到底是平庸了些,不得帝王心,自然難以傷及沐貴妃這種地位的人一絲一毫。

  沈芳儀吃虧在技不如人,更吃虧在運勢上,若是此刻皇上沒有受傷,自然怎麼著也會派些太醫來,哪怕是面子上也要做做樣子。可誰知皇上偏偏在這個時候受傷,太醫們忙著照料皇上都來不及,哪裡還有閒心來理會這個不大不小的芳儀呢?

  如貴嬪漫不經心地吩咐紅映,“去庫里把那瓶皇上賞賜的祛瘀膏拿出來,送去瑞喜宮,就說本宮要她安心養傷,這點小傷小痛的沒什麼熬不過。”

  就算是只軟柿子,也有存在的價值,利用得當,也許會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皇上抱恙,後宮裡的人也就安靜了一段時間,皇后每日都去宣明殿照料著,又要忙著處理後宮的事情又要忙著照顧皇上,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而就在沈芳儀的事情叫眾人都看了個笑話時,這日清晨天還未亮,汀竹宮負責打掃的嬤嬤才走進偏殿,就忽地被殿裡的景象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只見偌大的空殿裡,一個女子身著單衣飄飄蕩蕩地掛在房梁之上,面目猙獰,雙目外凸。

  此時天剛蒙蒙亮,那嬤嬤瞠目結舌地站在門口,看著掛在樑上的人就這麼直挺挺地在風裡輕輕搖晃,仿佛一場寂靜的啞劇,合著她面上的表情與灰白色的面容,卻是說不出的可怖。

  那天上午,傳言似是長了腿一般迅速隨著那聲尖叫在宮裡傳開。

  聽說汀竹宮裡的宮女錦裳因燙傷了沈芳儀,畏罪自殺,懸樑自盡。也有傳言說,錦裳是不堪沐貴妃的酷刑,所以被逼上絕路。

  總之無論哪一種說辭,這件看似簡單的事情都隨著一條性命的消失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第四十章

  錦裳的死訊只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就傳遍了宮裡每一個角落。

  宮女們做事的時候會竊竊私語,太監們跑腿的時候會交頭接耳,就連後宮裡的妃嬪們也對此有了極大興趣,總有些份位低的宮妃們湊在一起談論著這件事。

  反正此事與她們無關,不論是沈芳儀失寵還是沐貴妃遇上了麻煩,她們都樂觀其變。

  “依我說,指不定是沐貴妃指使那宮女做的這事兒,誰叫沈太傅要在朝堂上參沐大人一本呢?皇上也沒表態,沐貴妃懷恨在心,會讓自己的宮女做出這種事情,也不稀奇。”

  說話的是安良媛,選秀出身,父親是個小小芝麻官,她雖容顏秀麗,但擱在後宮裡就不算出眾了,因此至今也不過正六品的良媛。

  和她一宮的鄭良儀與她關係一向不錯,也便附和道,“我看也是,事後沐貴妃對那宮女百般責罰,聽說是皇后及時趕到,那宮女才免去一死呢。我說這是要殺人滅口,狡兔死,走狗烹……誰知道那宮女最後是自盡的還是被人謀殺的呢?”

  就在這當頭,忽聽不遠處傳來一個隱隱含怒的聲音,“狡兔死,走狗烹,喲,你們幾個好雅興呀,如今皇上負傷在身,你們竟還有心思來御花園散步,當真是詩情畫意的場面呢。”

  所有人的臉色齊齊一白,忙轉過身去,只見小道之上正立著個盛裝女子,身後僅跟了幾個宮女太監,語氣不怒自威,面容凜冽似冰,不是沐貴妃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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